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五十九、借一双眼看见容真与一群陌生司天监练气士齐聚自家小院,毫无防备的妙思,心中“咯噔”一声,表情僵硬住。
欠钱脸仙子是怎么找到黄萱这里来的?
难道是查到了什么?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这欠钱脸仙子是查到了那位欧阳长史对黄萱有恩,对刚刚在内库房一问三不知的她也间接有恩,所以推测到了什么,找上门来查证?
做贼心虚的妙思顿时有些绝望起来。
“仙……仙子怎么来了?”
她仰着小脑袋,朝容真与众人强挤出些笑。
容真瞧了眼她,平静不答,转头看了眼黄萱,这个动作,令妙思一颗尚怀侥幸的心飞速下坠。
可是就在这时,黄萱离开容真身边,走去厨房倒茶,同时语气轻快道:
“妙思,这些姐姐是你新认识的朋友?你之前怎么不提,刚刚去哪了你,大清早的,这些姐姐等伱许久了,说来找你。”
“呃……”妙思卡壳。
不禁看了看容真与另外八位司天监练气士,发现他们面色如常,容真左右打量院子,院内没有什么来者不善的氛围。
“无需倒茶。”容真朝厨房那边开口,然后转头看向妙思,瞥了眼她手里的钵盂:“吃饱了?”
妙思小心翼翼点头。
虽然容真说不用,但是黄萱依旧执意端茶而出,给院内每人都盛了一杯热茶。
经过妙思身边时,红袄小女娃压低声音,有些好奇问:
“妙思,这是不是你说过的练气士啊,仙气飘飘的。”
黄萱看了眼其中最好看的那个冰冷冷宫装少女,觉得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轮深秋枝头上高高的月,清寒且拒人千里。
妙思硬着头皮点头。
黄萱眼神流露出一些敬畏。
容真忽然开口:“她就是你说过的黄萱?”
黄萱不禁转头,看向妙思的眼神似是在惊讶问:你提过我?
妙思当然不敢说,是刚开始冒充名字的时候提过,她强制镇定,语气尽量装作不在意:
“恩,这丫头是翰雷墨斋的墨工,此前把本仙姑伺候的还不错,改日本仙姑离开,准备赏她点文气,当个浔阳才女什么的,也算是一家苦命人,苦尽甘来……”
顿了顿,她话语一转,笑了下道:
“仙子,咱们进门聊吧,这小丫头在这里问这问那的真碍事,太不懂事,仙子别和她一般见识,正好她也要到墨斋干活去了。”
容真瞧了眼在黄萱面前乖张大爷似的小墨精,没说话。
反倒是黄萱摇头开口:
“墨斋那边不急,招待你朋友重要,难得见你带朋友来,她们吃早膳了吗,厨房里还有些粥,不够我再煮煮……”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妙思忽然呵斥一声。
黄萱倒茶的手愣住。
容真等人冷眼旁观的转头,瞧见在她们面前恭敬讨好的儒服小女官,对红袄小女娃没有什么好脸色,手指了指门口,语气十分不耐烦:
“叽叽歪歪,多管闲事,仙子也是你能喊姐姐的?本仙姑都不敢套近乎。
“滚去干你的活去,再多嘴,以后本仙姑走了,你们家半点好处都别想要。”
院内容真等司天监练气士侧目,或平静,或冷眼,或看热闹。
黄萱合上了欲语的小嘴,低下头。
她走去把最后一位白衣女史的茶水倒好,埋脸返回了厨房,放好茶壶,准备滚蛋。
容真带来的八位白衣练气士中,为首的一女一男,皆朱发画衣,眉心点有朱痣。
“呵。”
与冷眼旁观的容真、眉痣女史不同,眉痣男史轻笑了一声。
笑声在寂寥院落内显得有些刺耳。
眉痣男史垂目嗅了嗅茶水,然后吹了吹,抿上半口,悠悠道:
“你个小小墨精在市井凡人家倒是嚣张称霸、逍遥自在。”
妙思立马流畅变脸,语气可怜巴巴:
“让仙子与仙登见笑了,主要是这些穷人家的丫头好没教养,给点阳光她就灿烂,喜欢蹬鼻子上脸。”
眉痣男史嗤笑欲语,可是这时,容真与眉痣女史朝他投去了目光。
眉痣男史垂目不再多言。
另一边,容真与眉痣女史对视了一眼。
“是那个没错吧?”
容真轻声问。
眉痣女史点头,上下打量着厨房内的红袄小女娃,嘴里不由的赞叹了一句:
“没错,这双眼真是漂亮啊,最关键的是,还有如此充沛灵性。”
竖耳旁听的妙思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搭话:
“女史,咱们进去聊吧,说起来,我想到一处可能的线索……”
容真与眉痣女史不怎么搭理找话题的妙思,眉痣女史走到门口,挡住了准备出门的黄萱,和蔼问道:
“姑娘知道练气士吗?”
黄萱愣了下,想去看一眼妙思,之前的骂却使其忍住了,点头:
“妙思讲过。”
“那她是否说过,你很适合练气。”
黄萱弱弱问:“真的?我以为是哄我。”
眉痣女史摇摇头,微笑开口:
“不,你是个好苗子,出身贫苦,却不该沦落市井,使明珠蒙尘,说起来我幼时亦是与你相似,甚是同情理解。
“幸亏当今圣皇圣明,善待百姓,世风清明,司天监敬遵陛下教诲,收纳民间璞玉,不使任何一颗明珠蒙尘,你亦如此,小萱是吧,你可愿意随我们回去,入司天监修行?
“从此,不仅衣食无忧,还有机会目睹圣颜,荣耀门楣,而往日你仰视的那些官员老爷们,届时都要对你恭敬低眉,你家人也能因为你过上富贵生活……这不是梦,只需你点点头就能够着。”
眉痣女史代替不太会劝人哄人的容真,语气亲切,娓娓道来,最关键的是,她并不言语逼迫,而是晓之以情,诱之以利。
一旁的妙思听的头皮发麻,她的赶人计划失败了。
本来,她故意凶黄萱,是耍了个小聪明,既摆脱了自己为了黄萱帮助那位欧阳长史隐瞒的嫌疑,
虽然现在看容真等人的反应,不太像是往那边怀疑过,但是并不妨碍她未雨绸缪。
除此之外,又是想支开黄萱,怕被这群司天监练气士们发现她的眼睛端倪。
却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我……我能不能考虑一下……”此刻,黄萱弱弱答。
眉痣女史微微皱眉,又舒展眉头,噙笑的嘴角不变,摸了摸她脑袋,叹声:
“哎,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清贫与富贵,不是很好选吗,难道你是有什么难处,或者说……
“谁威胁你,不想你去,没事,你大可以说来,我与容真女史为你站台,主持公道……”
眉痣女史循循善诱,黄萱犹豫之际,忍不住看了眼妙思那边。
眉痣女史也立马转头,嘴角笑容消失,与眉痣男史一起冷色看向儒服小女冠。
妙思立马露出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还眨巴了下眼睛,似是朝众人卖萌。
眉痣女史却不吃这套,一根食指戳向妙思,眯眼询问:
“小萱,是不是这小墨精在恐吓你,或是……私下说过什么圣人与司天监的坏话?”
“没有。”黄萱立马替其摇头。
恩,说“洛阳不是盛世”这句除外。
“那是为何?”眉痣女史皱眉。
黄萱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是想说,她从小到大走路都没捡过几文钱,更别提这么大的馅饼了。
而以往黄萱每次遇见大馅饼,要不是想哄她卖身青楼,要不是想借她的势、拉某位长史恩公下水。
容真忽问:
“欧阳良翰是不是帮过你?”
黄萱不答,看了眼这位话少的冰冷冷宫装少女。
容真声音放缓了些,难得没有那么冷:
“此事,本宫来时稍微打探了下,好像是前些日子的事情。”
她轻轻颔首:
“你无需戒备警惕,本宫与欧阳良翰无仇,相反,还与他较熟,时常打交道,算有交情。如此看来,咱们倒有缘分。”
黄萱抿了下嘴,小声问:
“姐姐真与长史恩公关系好?”
容真淡淡点头:
“不瞒你说,要说很熟,算不是,但有公务合作。而且对于他的行事作风,本宫颇为欣赏。
“本宫去过一趟龙城,虽然平日不与他有公务外的多言,但是心中对其有些认可,是个脚踏实地、为民办实事的好官,私心……不多。”
黄萱闻言,原本一张板着的小脸,虽努力忍住,却依旧宛若繁花,绽放开来。
听到似是众人之首的冰冷冷宫装少女竟然也夸他,而且从周围眉痣女史、眉痣男史们不禁纷纷斜目的神色反应看,似是十分难得的高评价。
黄萱难得有些眉飞色舞,开心道:
“见贤思齐焉,姐姐能看出这个,姐姐同样厉害,也是个好人。”
好人?妙思微微张嘴。
容真挑眉。
她不在意红袄小女娃的说话直率与大胆冒昧的,颔首建议:
“需不需要本宫把他喊来,正好,你也可以道谢一番。”
黄萱有些害羞的躲闪眼神:“不用叫恩公。我信,姐姐的眼睛不会骗人。”
容真唇角稍微柔和了些:“好,先不喊他。”
眉痣女史闻言眼睛一亮,左右打量起黄萱灿若星辰、点漆如墨的剪水双瞳,就像是在赏一件稀世艺术品。
她有些迫不及待问:
“现在既然知道了咱们不是坏人,小萱可愿意随我们走。”
黄萱想最后问下妙思,有些纠结。
容真忽道:
“入不入司天监,你可以多考虑几日,不过今日,我们有一件急事,需要你的帮忙。”
黄萱一怔:“什么忙……我能帮?”
容真垂眸:
“有一个案子,需要追查贼人……此案也是你尊敬的欧阳长史同样关注的,他也在协助本宫办案,若可查到贼人,他亦有功,定然欣慰。”
不等黄萱回复,妙思忍不住插嘴:“仙子,她还小,身子骨弱不太合适……”
下一霎那,她话语卡壳,因为眉痣女史、眉痣女史皆投来了冷冷目光,妙思只好低头讷讷。
黄萱不明所以,小脸认真道:
“若能帮助查案,自然义不容辞……能否问问,需要做些什么?”
容真走到红袄小女娃身前,弯下腰与她高度平齐。
容真眼睛直直注视黄萱这双能洞破虚妄的漆眸,轻声:
“需要……借你这一双眼睛,抓住此贼……放心,不会伤你。”
黄萱神情愈发好奇。
妙思似是明白了什么,眼底顿时焦急起来,只可惜旁边有眉痣男史盯着,她不好去提示报信。
容真侧头,在黄萱耳边言语了起来。
刚说上一会儿。
“咚咚咚。”
院门突然被人敲响。
院内众人瞬间回头。
……
在江州大堂告别小师妹后,欧阳戎径自抵达了星子坊。
他带着燕六郎一起,循着地址,穿街走巷,找到了一座陈旧院子。
欧阳戎打量了下年久失修院子,若是地址信息没错,这么黄家父女现在就住这儿,只是也不知上午有没有人。
欧阳戎抱着长条状布包,隐约听到门内有谈话声,于是亲手敲了下门。
“咚咚咚。”
院门内的谈话声嘎然而止。
不等他多问,院门突然从内打开,是一位司天监的白衣女官。
欧阳戎面色不变,视线跃过白衣女官肩膀,瞧了眼院子内的景象。
“咦,女史大人怎么也在?”他好奇问。
只见院子内,有他见过数面的红袄小女娃,还有熟悉无比的冰冷冷宫装少女。
此时,容真站在黄萱身边,似是耳语。
欧阳戎的到来,使得她们交谈结束。
原本小脸严肃倾听的黄萱蓦然回头,有些惊喜,
容真也朝他看来。
“来此查案。欧阳长史怎么也来了?”她眯眼问。
言语间,容真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欧阳戎怀中的长条布包上。
“查案?”
欧阳戎不动声色解释:
“本来准备去找元司马切磋琴艺,他正好住在附近,听说黄家父女住在此地,于是顺路过来,看望下他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吩咐:
“六郎,帮我把琴放回马车,我进去坐坐,等会再去找元司马。”
“是,明府。”
院内众人看见,欧阳戎把怀中的长条布包递给了燕六郎。
然后燕六郎抱着这个平平无奇、似是琴盒的长条布包走出院门,放在了院门口的马车内。
欧阳戎回过头,朝众人展颜一笑,拍了拍袖子,在万众瞩目下,走进院中。
于此同时,他的余光也悄悄打量起了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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