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螨清重臣福长安的心腹奴才,瞿老三当然不可能亲自抛头露面和刘安云联手干缺德事,所以征得了刘安云的同意后,瞿老三便安排了一个叫瞿刚华的人当白手套,和刘安云联手发这笔横财。
光凭瞿这个比较生僻的姓,就可以知道瞿刚华肯定和瞿老三沾亲带故,不过这个三十来岁的白胖子却是一个没什么架子的人,见面认识后没几分钟就开始和刘安云称兄道弟,还十分大方的自掏腰包,把刘安云请到了在京城很有名气的东兴楼里喝了一顿酒,以此证明自己是一个豪爽痛快的人。
不过酒足饭饱之后,瞿刚华却又很快图穷匕见,拿出了两张事先写好的文书递给刘安云,笑嘻嘻的说道:“刘公子,三哥有交代,动手之前,咱们得先签一个契约,约书我已经亲笔写好了,你看看如何?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咱们俩现在就在约书上签名按手印,然后各拿一份做为凭证。”
说着,瞿刚华先是把文书放在了刘安云面前,又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还有一盒红色的印泥。
很可惜,瞿刚华严重高估了刘安云的酒量,打了一个酒嗝后,头脑已经明显昏沉的刘安云向旁边的刘全吩咐道:“刘全,我头晕得厉害,看不清楚文书上的字,你念给我听一听。”
识字的刘全答应,拿起瞿刚华准备好的文书念道:“约书,今有台湾府凤山县人刘安云与顺天府宛平县人瞿刚华相约,联手抬高鲜鱼口旁豆腐巷东南角土地价格,土地售出之后,得银平分。口说无凭,立此为据。”
见刘全念完,瞿刚华又赶紧解释道:“刘公子莫怪,这是我们京城的规矩,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从来不亲自出面在文书上签字,如果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是不是这样?三哥也是按规矩来。”
解释无用,抵挡不住酒意,刘安云竟然已经趴在了酒桌上鼾声震天,好不容易被刘全摇醒后,刘安云又晃着脑袋对瞿刚华含糊说道:“瞿大哥,兄弟醉了,明天,明天去我的住处商量。刘全,叫车送我家。”
吩咐完了,刘安云又是一脑袋扎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过去,刘全虽然再次摇晃始终无用,只能是无奈的对瞿刚华说道:“瞿爷,实在对不住,只能是请你明天再去我家一趟了,我家少爷醉得厉害,没办法和你商量接下来的事。”
瞿刚华听了当然无比失望,可是又无可奈何,便点头含笑说道:“没问题,明天我再跑一趟史家胡同就行了。”
当然了,瞿刚华如果能看到刘安云后来的情况绝对能把肚皮气炸,乘车回到了史家胡同后,被刘全搀回小院才刚关上院门,刚才还烂醉不醒的刘安云就马上睁开了眼睛,还大步走进了厨房,找到了一些做菜用的团粉(淀粉)开始操作了起来。其实很清楚刘安云是在装醉的刘全忙好奇问道:“少爷,你拿团粉做什么?”
“做透明胶水,把胶水涂在指头上,可以改变手印的形状。”
刘安云奸笑回答,先是用少量开水把团粉搅拌均匀,又把淀粉水放进热水里加热,搅拌成透明状态放凉,便轻松制造出了一种简易却相当实用的透明胶水。
然后刘安云一边把透明胶水涂在指头上试验效果,一边更加奸笑的解释道:“我如果在那道约书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等于就是把我骗银子的证据交给了那个瞿刚华,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拿捏。虽然咱们还不能确定他是这样的人,但是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留上一手比较好。”
提前做好了这个准备后,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刘安云故意把家里的丫鬟支开,只带着刘全与郑崇和等候到瞿刚华到来,然后便十分爽快的在两道文书上画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当着瞿刚华的面前用右手大拇指在文书上按下了手印。瞿刚华见了大喜,忙也当着刘安云的面签字按手印,各拿一份约书做为凭据,正式达成了联手诈骗巨款的协议。
………………
顺便来看一看前内务府总管大臣舒文这边的情况。
乾隆朝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那就是官员倒台或者犯事之后普遍都会被抄家,没收非法所得,抄没的银子则基本上都会被十不全老人拿去挥霍,比较典型的就是乾隆宠臣之一的李侍尧,曾经先后三次被抄没家产又三次复起,让很多人都怀疑他其实就是给乾隆捞钱的白手套,乾隆之所以明知道他喜欢贪污而屡屡重用,目的就是为了随时查抄他的赃款。
因为意外而突然倒台的舒文也成了类似的倒霉蛋,曾经出任过苏州、江宁织造和内务府总管大臣等超级肥缺,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家里的银子肯定多得堆都堆不下,又和当朝大红人和二是政敌,舒文被交部议罪之后,他的丰厚家产自然就成了乾隆与和二等人的垂涎目标,负责查办此案的螨清官员也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狠狠捞上一笔。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有效和大量的转移隐藏家产,自然也就成了舒文嫡子吉那保面前的首要大事,为了尽可能的保住老爸的贪污所得,吉那保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是绞尽脑汁,用尽各种手段,拼着老命的把家里的赃款往外转移,洗白成合法所得,以便留给自己和子孙后代享用。
很可惜,理财高手和二也早就料到舒文一家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转移家产,早早就求得乾隆的旨意对舒文的财产做了详细清点,所以舒文这一辈子贪污的银子虽然足足有数百万之巨,却仅有一些黄金珠宝被吉那保转移暗藏到了挂号在其人名号的别院里,另外还有十来万两纹银以不记名的形式存进了钱庄里,不但收到什么利息,兑现转帐还得交手续费——这也是蝗商后裔们对大清的报答。
为此,年近五旬的吉那保自然是愁得茶饭不思,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些剩下的赃款被朝廷发现没收,还有放在别人的仓库里不断缩水,让自己和子孙陷入赤贫。
让吉那保意外,这一日,曾经多次与他联手出入八大胡同的正白旗人范五突然登门拜访,还说什么都要请吉那保去喝酒玩耍,吉那保好奇问起范五如此热情的原因,范五也没隐瞒,笑嘻嘻的说道:“手气好,昨天晚上在宝局里赢了六百多两银子,又想起许久没有和吉爷你一起喝酒了,所以就来这里找你了。”
言罢,范五还又热情的拉起吉那保的手说道:“吉爷,走走走走,咱们先去鲜鱼口的都一处吃正宗的糟鱼和马莲肉,然后去怡红楼放松放松,怡红楼里新来了几个粉头,一个比一个漂亮,保管吉爷你喜欢。”
见酒肉朋友范五如此热情,又因为家里发生意外许久没去吃喝嫖赌,吉那保细一琢磨,也觉得自己应该好生放松一下免得愁出病了,便点头接受了范五的邀请,与范五同乘一车赶来位于鲜鱼口的都一处喝酒。
因为意外赢了一大笔钱的缘故,范五出手非常大方,到了都一处后先是叫了一桌子这里的特色菜,又叫来了一个颇有姿色的歌女唱曲助兴,吉那保也很快就原形毕露,开始在歌女敬酒时动手动脚起来。范五见了也不奇怪,还向吉那保淫笑问道:“吉爷,要不今天晚上就让这个姑娘陪你算了?”
看看长得还算不赖的歌女,又想想已经很久没去的怡红院,难以取舍的吉那保有些犹豫,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音,吉那保和范五一起好奇的来到窗边查看情况时,却见有许多路人快步跑向了东南面的豆腐巷方向。范五见了更是奇怪,便叫来店小二问道:“出什么事了?”
店小二点头哈腰,答道:“回爷,是在阜成门外挖出了忠义井的那个台湾人,他今天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拿着一个罗盘找到了豆腐巷旁边的一块空地,听是他才刚走到那块空地上,罗盘上的针就象发疯了一样的拼命打转,然后那个台湾人就马上打听那块空地是谁的,说是要把那块地买下来。”
“在阜成门挖出了忠义井的台湾人?”
范五惊叫出声,神情无比的吃惊问道:“就是那个在梦里埋葬了咱们大清太祖爷神犬的人台湾人?后来又在内城挖出了三口甜水井的台湾人?”
店小二想都不想,马上就答道:“回爷,就是他,因为他曾经在无数人的面前接连挖出了四口甜水井,他的那个随身下人又长得让人看一眼都不会忘记,所以刚才他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听到消息的百姓才全都跑去看热闹!”
“他娘的,这个台湾来的草民不会是又要挖甜水井吧?这小子的财还没发够,要把咱们京城里的甜水井全部挖完?!”
范五羡慕妒忌得直接怒吼出声,又赶紧转向吉那保问道:“吉爷,你听说过这个台湾来的土鳖没有?”
“岂止听说过?”
吉那保回答得颇是咬牙切齿,范五却没有察觉其中的异样,还赶紧掏出一些散碎银子结帐,又迫不及待的拉上了吉那保,急切说道:“走,吉爷,咱们去看看热闹去,正好兄弟我昨天晚上赢了六百多两,如果可能的话,我今天就把那块地买下来。”
吉那保有些迟疑,可是看到范五已经把帐结了,同时也对这件事确实比较好奇,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还是在范五的拉扯下出了都一处,随着人流一路来到了位置比较偏僻的豆腐巷东南角,却全然没有留心到,范五突然对旁边的一个路人挤了挤眼睛。
到得现场时,一块长宽大约丈余的肮脏空地早已被人群包围得水泄不通,而在人群的中央,一个拿着罗盘的俊美少年满脸焦急,另一个长得极有特色的丑陋青年则开口安慰,说道:“少爷,不用急,已经请地保去找这块地的主人了,一会就能来。”
见此情景,早就听说过刘安云主仆长相的吉那保当然一眼认出,那个丑得令人发指的青年肯定是和二管家老刘全的干孙子,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肯定是间接害得自家几乎倾家荡产的刘安云。同时无数吃瓜群众的种种议论,也不可避免的钻进了吉那保的耳朵里。
“听说是太祖爷的大青马,这个台湾人在梦里又埋葬了太祖爷的大青马,那匹大青马就把他引到这里来了。”
“肯定又是甜水井!听人说,那个台湾人拿着罗盘才刚走上去,罗盘就拼命的转,还发出了声音!”
“听说不是甜水井,看到那个丑八怪没有?他刚才亲口说过什么聚宝盆,把一锭银子放进去,过一个晚上就会变成一盆!”
“胡说八道!什么狗屁聚宝盆,绝对是甜水井!太祖爷心疼我们京城人,知道这京城里不管有多少甜水井都不够我们喝,所以才让他的大青马指点这个台湾人帮我们挖井。”
听到这些议论,吉那保当然更是好奇,同时因为刘安云此前从来没有挖错过一口井的缘故,也顿时确定这块既偏僻又肮脏的小空地下面,肯定埋着巨大的秘密。而旁边的范五更是焦急,不断说道:“这块地是谁的?要卖多少钱?这地方虽然距离鲜鱼口不远,但是这么偏僻,应该卖不出什么样的高价吧?”
这块土地的主人倒又没有让刘安云、吉那保和无数的吃瓜群众失望,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三十来岁的白胖男子便在地保的引领下来到了现场,向焦急等待的刘安云自我介绍道:“你就是台湾来的刘公子吧?我叫瞿刚华,是这块地的主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买你这块地,你要多少价?”
刘安云开门见山,直接向瞿刚华问起了这块地皮的价格,无奈瞿刚华只是表面憨厚,眨巴眨巴了眼睛就这么说道:“公子恕罪,这块地我不卖,过段时间,我想在这里盖一间房子,然后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
刘安云一听急了,忙向瞿刚华作揖鞠躬的说道:“瞿大哥,别怪小弟说话难听,这里的位置不是很好,你就算盖了房子当门面,也肯定挣不了多少钱,与其白白浪费时间做挣钱不多的小生意,不如用一个好价钱卖给我吧。”
言罢,刘安云又主动开价道:“这样吧,小弟出八百两银子,买你这一小块地!”
“八百两银子?!”围观的吃瓜群众顿时一片哗然,说什么也没想到刘安云能开出这样的高价,购买一块长宽都不到两丈的外城空地。
很可惜,刘安云开的价格虽然已经远远超过了市场价,瞿刚华却轻易不肯上当,迟疑了一下就摇头说道:“不卖,这块地是我爹买给我做生意的,我如果就这么卖了,没办法向我爹交代。”
“一千两!”
刘安云再次开出高价,无奈瞿刚华却根本不上当,坚决摇头拒绝,同时吉那保和许多的吃瓜群众也纷纷在心中计算,暗道:“这价格太低了,听说这个台湾人在阜成门外的甜水井,一天最起码能卖二三十两现银,一千两银子也就一个来月的事。如果这里挖出来的甜水井,也和那口甜水井一样的话,一千两银子的价格简直就是白拣!”
刘安云明显对这块地皮志在必得,神情复杂的盘算了一下后,刘安云又一咬牙,说道:“三千两!瞿大哥,这价格不能再高了,我敢保证,这京城里绝对不会有人比我出更高的价格!”
还别说,面对着三千两纹银的高价,瞿刚华还真的无比心动,可是搓着手盘算了片刻后,瞿刚华却还是一咬牙,说道:“不卖!三千两也不卖!”
听到这话,刘安云扭头就走,瞿刚华一看当然急了,可是眼珠子一转后,瞿刚华却又灵机一动,喊道:“有没有力巴?来帮我在这里挖井!”
瞿刚华这一手还真起了效果,听到这声喊叫后,刘安云先是脚步顿住,又表情严肃的盘算了片刻,突然又回头来到了瞿刚华面前,大声说道:“六千两现银!卖不卖?”
瞿刚华身体明显一震,可是抿了抿嘴巴后,瞿刚华突然这么问道:“刘公子,我知道你在阜成门外有一口甜水井,可以天天帮你挣到大钱,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你不可能已经挣到了六千两的现银吧?”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
刘安云自信回答,说道:“只要你卖,我今天就去把忠义井抵押给钱庄,从钱庄借钱买你这块地!”
听到刘安云的这些话,吉那保当然益发肯定这块地肯定不简单,同时吉那保又难以避免的心中一动,暗道:“我如果在京城里有一口甜水井,那我的子孙后代岂不是永远都吃喝不完了?一天二三十两现银的收入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已经比一个郡王更高,差不多赶得上一个亲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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