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损失没有阻止后金军进攻的步伐,反而刺激着他们,像野兽一般,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三十步!
二十步!
十五步!
“杀!”
阿敏长啸一声,带领着后金士兵发起冲锋。
冲过人墙,夺回生路。
然而,就在两军交锋的紧张时刻。
骑在马背上的阿敏,却望见敌人表情冷静的出奇。
正惊讶之际,变故发生。
“轰隆!”
冲在最前面的后金士兵,只觉得自己身体猛地往下一沉,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掉进了什么地方。
“啊……啊……!”
凄惨的叫声随即响起,很快又归于沉寂。
冲在前面的阿敏,在最后的关头,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猛勒战马。
这如野兽般的嗅觉,让他暂时逃过了一劫。
等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条又高又深又宽的壕沟,隔在两军之间。
更为令人胆寒的是沟中布满了锋利的竹签、木刺。
原来杨承应早就让人挖好壕沟,再把上面铺上木板,等自家的兵马撤退后,抽掉上面的木板,再扔一些树枝在上面。
后金士兵只顾着冲锋,完全没想到这层。
“列阵!”
杨承应一声令下。
在密集的鼓点提醒下,手持长枪的两营士兵,在壕沟一侧摆开了阵型。
但不紧挨着壕沟,毕竟困兽是最凶险的,给他们一丢丢的缓冲地带,趁他们立足未稳再扑杀,更合适。
与此同时,后面的大火已经迅速地向后金军逼近过来!
前有强敌,后有烈火!
阿敏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只能下令道:
“众将士,随我死战逃生!”
“愿随二贝勒死战!”
一众后金将士齐声高呼。
阿敏一拉坐下战马,倒退了几步,然后猛地一拍马背,用力夹紧马腹,战马开始加速,到壕沟边时猛然一跃,疾速向对面冲了过去。
两营士兵摆开方阵,在鼓点的配合下往前猛刺。
就在以为要击杀阿敏的时候,阿敏直接牺牲了自己的坐骑。
他在战马被刺中时,腾空而起离开马鞍,就地一滚,卸掉身上的力道。虽然摔得不轻,却勉强保住了性命。
其他骑兵也纷纷效仿。
一时间,群马腾飞。
但是不少人没有阿敏那样的身手,不是被刺死,就是摔死。不摔死也被补刀!
“降者不杀!”
众将士喊出劝降的口号。
然后不等女真人回答,方阵再次启动。
长枪一送一收,又收割了数十后金士兵的性命。
最先过来的阿敏一手举盾,一手拿刀,连滚带爬躲避长枪突刺。
紧随骑兵之后的是,后金的步兵。
他们甚是悍勇,直接把楯车推到在壕沟里,挡住竹签、木刺,再爬过壕沟,与大军交锋。
杨承应一看,赶紧下令道:“全军冲锋,不让敌人翻过壕沟。”
旗语把指示发出,鼓声也变了节奏。
两营士兵大喝一声“杀!”,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停下。
挺起长枪如车轮滚滚,一波接一波向后金军刺去。
阿敏再也挡不住,和其他小贝勒一起往后撤,被迫回到壕沟。
越过壕沟的后金骑兵和步甲,已经死伤累累。
能动弹的,也已被逼的退下壕沟中。
后退与前进的后金士兵撞在一起,顿时变的混乱不堪。
大火已经烧到后金军后队,没有地方躲闪的后金士兵纷纷被大火吞噬进去,大火中无数个身影翻腾打滚,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其他暂时还没有被火烧到的后金士兵被求生的斗志所激,开始发疯一般朝明军冲过来。
后金军的彪悍在这种危急关头尽显无疑,一个个悍不畏死地爬过壕沟发起自杀式的冲击。
阿敏浑身疼得不行,身上血流如注。
再看岳讬、硕讬、图尔格等将领也身负重伤。
“天啊!难道天意让我死于这里吗?”
阿敏有些绝望了,抬头望天,晕了过去。
岳讬拖着伤躯,把他抱住。
硕讬和图尔格爬了过来。
“额驸、阿弟,大丈夫战死沙场等闲之事,只是……”
岳讬看了眼已经昏迷的阿敏,“二贝勒乃是老汗王的亲侄、身份尊贵的二贝勒,绝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硕讬点了点头,“我听大哥的!”
“怎么做?”图尔格有些疑惑地问道。
岳讬神情决然地说道:“反其道而行之,从北面突围。”
接着,他解释道:“这里的确是火场,毕竟是人力铺设而成,不可能一直烧下去。”
直接从大火里硬趟过去,无异于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我愿意陪你们闯一闯鬼门关!”
图尔格毫不犹豫地说道,“就算命丧当场,能与你们共赴黄泉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只是……”
突围必须要殿后,尤其是这种九死一生的突围,更需要殿后。
图尔格正要说,自己打算留下来殿后。
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直护着他的图里琛,抱拳慨然说道:“主子,两位贝勒,奴才愿意率领剩下兄弟与敌军拼死一战!烦请三位回报汗王,咱们没有给他老人家丢脸!”
图尔格目光复杂,轻拍图里琛的肩膀,“你放心,你家人我会按照标准补给他们抚恤,还会让你的儿子,也练习骑射,将来为你报仇雪恨。”
这是对自己的部下最后的关怀。
图里琛含泪苦笑:“主子,奴才走了。”
说罢,带着剩余蹲在壕沟的后金士兵,向明军发起冲锋。
“来呀!明狗,拿出你们当年屠杀古勒寨的力气,杀死你图里琛爷爷。”
图里琛用女真语嚎叫着,发起决死冲锋。
很快,数杆枪尖穿身而过。
图里琛奋起最后的力气,把手中的刀扔了出去,但力道不够,没有扔过去,就掉落在地。
带着遗憾,图里琛倒地身亡。
无论他们如何挣扎,也已经止步于无情的枪阵前。
“一切都结束了。”
杨承应说完,又发出一声“咦”。
只见有三个骑兵冲进火海,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由于现场纷乱,杨承应没瞧清楚是谁,但心里总觉得可能是阿敏等人。
大火很快将壕沟北全部吞没,但是也没有能继续向南延伸。
壕沟成为隔断大火的最佳屏障。
许尚下令:“收枪,撤退!”
两营士兵在鼓声的提醒下,纷纷收枪,向后退去。
站在瞭望台上的沈有容,遥望着那漫天彻地肆虐的大火,眼中闪着异彩,语带喜悦但又充满感慨地说道:“胜了,我们胜了!”
“还是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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