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三章盛世之景“启禀皇爷,据报,元辅张先生家里最近停了五处佛寺的灯油香火供费,还裁掉了戏班子,令其自立门户。以至于京中权贵豪绅皆纷纷不解,有的还猜测是皇爷您不满张家了。”
张鲸则在这一天,向朱翊钧汇报起了关于东厂获得的最新情报。
朱翊钧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道:“也罢,这是先生自己的选择,他要以身作则,做给朕看,知道光说些空话,不能让朕服气。随他去吧。这样其实也好,将来也更好保他,毕竟士大夫是重私德的。”
说着,朱翊钧就推开了轩窗,看着外面飘飞的雪,笑了起来,说:“今年元夕估计又是晴日高照。”
“自皇爷登基以来,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如今看来,今年亦是如此。”
“可见,上天也知道皇爷是有德圣君,所以年年庇佑着大明。”
张鲸从旁笑着言道。
朱翊钧未言。
因皇帝朱翊钧说服了张居正,鳌山烟火灯会也就依旧在万历七年,于元夕节间,由顺天府举办。
且也因此引来了数十万人观看,甚至不少是外地来的民众,不远千里地赶来京师。
只为了看一眼京师的鳌山烟火。
使得元夕的京师,真如辛弃疾一首词中所言:“宝马雕车香满路,笑语盈盈暗香去。”
万历七年的鳌山烟火灯会的确比前些年还要隆重。
这都跟休沐十日的新政有关。
权贵豪绅们大肆消费了十日,各类商贩与手工艺者因而收入倍增。
连经营餐饮者都靠送外卖与兴办豪宴赚了不少钱。
再加上,新政从考成法开始算起,已有七年。
无论是顺天府的藩库,还是百姓的腰包也就鼓了不少。
所以,这一年的鳌山灯会比往年做的还大不少,照耀得大明门外棋盘街一带,如白昼一般。
人多而密集的仿佛已尽皆处于静止状态一般。
观灯者与吆喝贩卖者绵绵不绝,从大明门蔓延到永定门外,乃至城郊各佛寺道观、驿馆周围,也是人影绰绰。
“奇哉,怪哉,他张江陵不应该还让这鳌山灯火继续存在才对!怎么还比往年更隆重了?”
同样因闻知京师在元夕节间的鳌山烟火灯会很是隆盛有名,而壮胆来到京师的逃犯兼大儒何心隐,也在这时于京师城内,看见盛大的烟火灯会场景后,感到诧异起来。
“你少说几句吧!”
“别忘了,现在官府还在通缉你呢!何况,这还是天子脚下!”
何心隐好友胡时文,这时则因此对何心隐提醒起来。
何心隐作为王阳明心学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一向是主张人欲不当灭,且主张与百姓同欲,而不赞成愚民政策的,认为俺答当年随意掳掠京畿,倭寇掳掠东南,而民不敢抗,皆因朝廷弱民所致,也就主张强民,主张人人平等。
而这也因此,导致他和更崇尚儒法兼用的张居正,乃至当世许多主张弱民的士大夫,在思想上是矛盾且有冲突的。
正因为此,何心隐早在万历四年就因讲学内容过于违背理学纲常,而被王之垣以“妖言”罪下令逮捕。
但在一些支持或同情他的士大夫们的提前通报消息和帮助隐藏下,他一直没有被抓到。
如今,他还在一些士绅朋友帮助下,来了京师。
只是现在,何心隐在看见鳌山灯会比往年更为兴盛后,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尽管其好友胡时文提醒他注意一下,但他还是不在乎地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以他张江陵的秉性,应该禁止鳌山烟火灯会才是!毕竟在他张江陵眼里,这应该是,靡费帑银而没有什么好处的事!就算他往年没注意到,也不会在今年,还让这鳌山烟火灯会存在,且比往年隆重数倍!”
“我知道,伱说过,将来毁我道学者,必是他张江陵!”
胡时文忍不住说了一句,且道:“但事实是,哪怕到了万历七年,张江陵虽权势越来越大,可还真的未禁止开办书院,禁止讲学。”
“所以,你所预料的,是错误的,你错看了他张居正!”
“你说他张江陵不会让顺天府继续举办鳌山烟火,或不让这鳌山烟火更加隆重,只能说明你不是真的了解他张江陵。”
“那是因为天子也办了书院,说使遗孤有可读书的机会。所以,他不好再请旨禁办书院,禁止讲学!”
何心隐突然回了一句,就道:“但你说我不了解他张江陵可就不对。可以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张江陵!”
“他张江陵会竭力让庶民不做哀哀饿殍,乃至会因此不惜让自己身败名裂,也要解民之困,以利社稷。”
“但他绝不会鼓励让官府去做令百姓聚众玩乐的事,除非是天子不肯。”
接着,何心隐就伸手道:“等等,天子!”
说着,何心隐就问胡时文:“你说,天子让遗孤们读书,会不会不仅仅是让遗孤们有读书的机会?会不会有宣传我们道学的意思?”
胡时文瞅了何心隐一眼:“你干脆说天子是我们同道之朋算了!”
“你也不怕真的因此身首异处!竟真的觉得天子会支持我们的道学,你也不想想帝师是谁!”
“所以才奇怪!”
何心隐回了一句,就又自言自语说:“到底是张江陵真的开始接纳了我们道学,还是天子影响了张江陵?可若是后者,那又是谁影响的天子?”
“管他是哪种情况,天子是明君仁主,元辅是贤臣良辅就够了!”
这时,也到京城的刘确贤因听到何心隐和胡时文的对话,而回了一句。
何心隐听后回过头来,见刘确贤戴着方巾,便笑问道:“何以见得?”
“这还用问,若不是,在下也不会进学,如今也不会能在京城里来做买卖。”
刘确贤说着就拱手道:“后生乃南直上元人,廪生刘确贤,字子景,不知二位?”
何心隐回了礼,对刘确贤说:“吾何柱乾,号夫山。”
何心隐就介绍了一下胡时文。
“原来是夫山先生!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失敬!”
跟着刘确贤一起来的王长庚先向何心隐拱手行礼,且介绍了自己。
何心隐微微一笑,回了礼,问王长庚:“阁下也同这刘子景一样,乃仰慕江陵者?”
“不是!就他仰慕而已,我只有畏惧。”
王长庚说了一句。
何心隐大笑:“吾也一样!”
接着,何心隐就问着二人:“你们进京是作甚?”
刘确贤没说自己是因为九边军需大增,导致棉布价格大涨,而棉花的内需市场规模也扩大了不少,使得他很想进京来往九边买棉布,只道:“进京游玩游玩。”
王长庚也跟着配合道:“没错,不过这一趟没白来,没想到遇到了夫山先生。”
“夫山先生就是何心隐!”
“抓住他!”
不过,王长庚话刚一落,本是负责来这里维持秩序的巡城御史朱涟就大喊了一声。
于是,两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就即刻冲过来将何心隐摁在了地上。
次日,朱翊钧就从张居正这里得知了此事。
“巡城御史抓住了何心隐?”
朱翊钧因而还问了一句。
张居正诧异地瞥了朱翊钧一眼,然后道:“回陛下,是的。”
“既如此,朕要见见此人!”
朱翊钧道。
张居正听后忙道:“陛下,此人一向妖言惑众,认为君王当与百姓同欲不说,还不认五伦,主张君臣、父子、兄弟当相师、相友,简直大逆不道,陛下不当见此人。”
“这么嚣张?”
朱翊钧不由得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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