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泥得雨滑于镜,晓树带云淡似图。
安乐就这般,端坐门庭下,春雨伴着微风,忽而跃入几粒,沾染在安乐面容,被皮膜下运转的滚沸气血给蒸干,化作迷蒙似云的水汽。
几日的闭关苦修,精气神的高强度调动运转,不断演练古妖五禽,终于在今日,得到了收获的果实。
灵气惹得春雨飘摇,小院内风浪骤起,吹拂的老槐树叶片淅淅。
安乐闭目,心神沉入丹田。
丹田如烘炉,气血生火,焚烧锻铸,隐约可见一颗气血内丹成型,悬浮其中,滴溜溜转动!
开气血、铸灵骨、凝内丹……此为锻体武道前三境。
炼神前几日便踏足脱俗,花夫人认为是《五禽锻体功》拖了安乐后腿,故而让其往武庙观石,得众武魁演练新武经。
可刚得武经的安乐得青山剑气及武魁石气血洗礼淬体,却并未立刻凝聚出内丹,一开始,安乐内心还是有些怅然。
如今倒是平静许多,有些东西越是强求反而越不得。
仿佛一粒春雨滴落,绽放迸裂之间,撞碎身躯中一直维持的境界瓶颈。
肉身之上,古妖五禽经文仿佛复苏,隐约有上古妖虎、凶罴、魔猿等大妖咆哮,凝练出一股磅礴且霸道的气势!
内丹,乃一位锻体修行者至关重要之物。
是气血源源不断的根本!
人力有时穷,可打熬到极致的内丹,却能不停歇的迸出劲力。
正如脱俗境为炼神修行中一个大跨越,武道内丹同样是如此。
内丹之重要,更是承载了往后的境界的前路,锻体第四境通玄意,便与内丹息息相关!
院落之外,风雨急骤。
一身素衣的太庙老人飘然出现。
望着端坐门庭,身上却承载着古妖意志的少年,眼眸中不禁浮现出一抹欣赏。
“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突破,修行讲究的便是一个顺心。”
太庙老人捋着长眉,感叹不已。
安乐的天赋,随着修行的精进,越发展露出令人惊叹的表现。
修为越高,想要突破就越难,安乐身上仿佛积蓄着一股冲劲,要冲开一切的屏障与阻碍。
老人曾经以为,青山选择安乐,是因为安乐画竹观得傲骨,是因为少年不低眉折腰的坚韧品格,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也许少年天赋亦是惹得青山为其妩媚的原因之一。
院落内,安乐的气息逐渐收敛,内丹浑圆,凝聚了气血、灵气、肉身精华等能量,光泽闪耀,精气十足。
这等初凝聚便近乎完美的内丹品质,在锻体武夫当中,都极其罕见。
安乐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肉身中的气力绵绵不绝,内丹如源头,不断推送出劲力。
如果说炼神脱俗是心灵层次的蜕变,那锻体凝内丹,便是肉体层次的蜕变。
安乐忽而想到,前几日能杀车夫铸山,主要还是因为铸山并未有高品秩的锻体法门,内丹凝聚粗糙,再加上心灵上的薄弱,剑气近太过克制。
否则,锻体三境吊打二境还是很轻松的。
安乐此刻回想起来,其实亦有些凶险蕴于其中,但他却未曾后怕,修行本就是斩开阻碍身前的一片片荆棘,登临山巅的过程。
心怀无畏,却亦要审时度势,方能登高望远。
睁开眼,心神如丝线缠绕。
老槐树上,青山骤然脱树而至,安乐抬手抓住了青山竹剑,由着体内气力运转,开始舞剑,青山中丝丝剑气蔓延,浸润着安乐身躯,巩固着他的修为。
老人熟稔的坐在门庭下,满脸带笑,自饮自酌。
顺带溢散心神指点一下安乐一些剑法上的不足。
小院内,剑气纵横却显得有几分温馨。
许久,安乐缓缓停歇,不再舞剑,端坐小椅,膝上横放青山,与老人对饮。
“锻体炼神俱三境,短短时间内,成就至此,安小友的天赋很不错,论及前三境的破镜速度,老朽见过修行者当中,小友可入前十。”
老人饮一口酒道。
安乐闻言,不由一怔,老人继续开口。
“赵仙游那小子,十几年不修行,一修行便破境如饮水,一日一境,三日便破至三境,速度比之安小友自是快些。”
“但那小子号称尘世仙,不以常理论之,不作数。”
“另外说那元蒙皇帝,七日便破三境,惹得当初整座元蒙皇庭震动。”
“其次还有真武观的道子、天师府的小天师、烂柯寺的金蝉佛子等等,这些都乃当世妖孽,前三境于他们而言,宛如纸糊。”
安乐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些妖孽之名,不由好奇万分。
“真武观,天师府,烂柯寺等势力,与文院武庙不同,前者你可以理解为宗派势力,与朝廷牵扯极少,但文院与武庙却与朝廷息息相关。”
太庙老人饮一口老酒,道。
“当然,在圣山面前都不算什么。”
“安小友,你如今前三境的破境速度,比起圣山那些山主们都要快,可是,哪怕是道子、小天师、佛子等天才妖孽,于山主们面前,皆如浮云。”
老人爽朗大笑起来:“故你需戒骄戒躁,修行路漫漫,你才刚踏足。”
“一时的耀眼算不得什么,三境之后有五境,五境之后复五境,十境之上又是什么风景,天下无数修行者为之而向往。”
安乐知道老人这是在教导自己,让他勿因天赋而生出骄纵之心。
斟满一盏黄酒,对着老人敬上,一口饮尽。
“多谢前辈教诲。”
老人面色祥和,举起杯酒朝着安乐扬了扬,亦一口饮尽。
“待得你春闱结束,老夫带你去个地方,见个世面,绝对有趣,绝对爽利。”
老人笑着承诺道。
安乐闻言,亦是笑道:“那小生便期待一番。”
“哈哈哈那你可有得期待了,别人求之而不得呢,今日高兴,你趁着破境心绪,好好作一幅墨竹,融此刻心境的墨竹,定然别有一番风味,让老夫过过眼瘾。”
安乐闻言,倒也未曾拒绝,起身往屋内桌案行去。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磨墨铺纸。
风声雨声落笔声,声声入耳。
静心凝神。
……
……
院落外。
赵仙游飘然而来,华服染春雨,院落中犹自残留着安乐突破后的磅礴气血,似要蒸发雨水。
背负着手的赵仙游,摇了摇头:“来晚了,蹭不得酒喝。”
“里面在聊画,对作画我着实不感兴趣,便不去凑热闹了。”
赵仙游转身,无瑕的靴子踩着地上春水,然而却片水不沾,仿佛一切都难以沾染他无垢与纯暇。
“十境之上又是何等风景,不知安兄能否陪我一走?”
赵仙游缓缓走出巷弄,言语自信。
回首望着清冷雨巷,忽而一笑。
“如今安兄还差了些。”
“不过,吾心有期待。”
赵仙游转身,春雨落下自他头顶无声无息的消弭,身形也渐渐模糊。
遂有轻笑之声萦绕清波街。
“小圣榜……要有意思了。”
……
……
把酒对崔嵬,青山颜亦开。
临安府外,山岳绵延,云雾缭绕。
圣山第一山,不似第六山那般如剑锋锐,更如一尊盘坐老道,俯瞰人间,谈笑间窥尽天下事。
第一山上,有一座茅庐。
茅庐中,有一老人掐指而坐,身前摆着一香坛,一炷香于其中点燃,青雾幽幽。
忽而,香上落灰,似如惊雷炸响,惹得老人从摸鱼打盹状态中醒来。
老人睡眼惺忪,掐指一算,打了个哈欠。
“小圣榜有变?”
“是谁要往上爬?”
老人屈指一弹,一份竹简飘然落在香坛前。
香灰飘然而起,于竹简上渐显出两行字。
“小圣榜王勤河,落十九。”
“小圣榜安乐,锻体炼神俱三境,遂进,上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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