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五里亭已经在望。
越过五里亭,转入山间小路,七拐八绕之下,几座茅草屋赫然屹立在眼前。
黑冰台的首领早已恭候在那茅屋的门前。
一番见礼之后,秦异人很快被带去换装。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俊眉星目的少年郎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殿下,请等车。”首领站在一辆备好的马车旁,对着秦异人一礼道。
“赵国可曾发现异常?”秦异人却没有直接等车,反而在马车前站住了问道。
“目前来看,并未发现。”首领微微一愣,却还是回答道。
“换言之,此去已然畅通?”秦异人继续问道。
“当已无碍。”首领继续答道。
“既如此,何须马车,且换战马哉。”秦异人当即大手一挥道。
“这?”首领有些为难。
他倒不是怕在赵国境内被发现了,毕竟出了邯郸城,虽说还在官道之上,但还能遇到认识秦国的这位王孙之人,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可问题是,山路崎岖,这位王孙又是受质于赵多年,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首领放心,吾的骑术还是不错的。”秦异人当然明白首领在顾忌些什么,随即笑着说道:“我大秦王孙,岂能郁于一室之中。”
“就这么定了。”说着秦异人双眼一瞪,直直地看向了首领。
恍惚间,首领似乎回到了咸阳的朝堂之上,而他正对着的不是一个为质于赵的王孙
,而是秦王本人。
“是。”心神有些动摇的首领当即抱拳领命道。
随手一挥,身后自有人让出了一匹马给王孙异人。
很快,秦异人便骑上了高头大马,跟在了首领的身边,疾驰的马蹄中,秋风不断在耳边吹过,秦异人的心情也变得愉悦极了。
不过,若是你以为秦异人这突然的要求只不过是想要过一过骑马的瘾,那你就把秦异人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历史上,关于他的描述不过寥寥几语,而他的光芒也是被“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和他的好大儿始皇帝全都给夺了去。
但,若是细细思来:能从秦昭襄王诸多的孙子中脱颖而出的他,能被吕不韦认为是“奇货”的他,能生出千古一帝的他,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之所以秦异人在此时提出这样看似有些莫名的要求,目的却没有那么单纯。
首要的,就是想给这位来自黑冰台的首领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去国数载,曾经的熟人也早已变得陌生,更何况,他本就没什么根基,眼前的首领或许是他唯一可以联系到上层的希望。想要摆脱这样的命运,眼前之人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希望。
他必须给这位首领留下深刻的印象,以期在黑冰台的首座甚至是秦王问起的时候,能够通过他的嘴告诉那些上位者:虽为质数年,他,秦异人,依旧心向着秦国,依旧不改初心,依旧向往着驰骋沙场。
另一方面,
秦异人深知,此行不是归国而是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国家继续为质。
虽然到了他国,应该没有了在赵国时候的生命危险,或许待遇也会好上一些,但这些还不够。
好不容易到了其他的国家,不论是情报,还是间客,他必须尽可能地做出一番成绩,这样才有被召回的希望。
而做这些事情,少不了的就是黑冰台的配合,因此从现在开始,他就必须潜移默化地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战马还是马车,其实是最不重要的一环。
显然,秦异人轻易地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这既是他身份的碾压,更是他的站位以及智力的碾压。
就在秦异人愉快地踏上路途之时,秦国的使者也带着秦王的文书入宫觐见赵王。
一通见礼之后,秦使很快说明了来意。
“赵王容禀,吾王之子安国君身患重疾,愿召回在赵之质子,名曰异人,以侍赴疾,尽其孝道。望赵王俯准。”秦使一边递上国书,一边不卑不亢地说道。
闻言,赵括微微一愣,随即接过了国书,却是有些踟躇了起来。
要说这使者和国书上的话,赵括是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但不信不要紧,在如今的普世价值观中,孝道乃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不管秦国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以这样的理由要回质子,赵括倒并不好不答应。尤其两国实际上已经在交战之中,若是自己不想要彻底与秦军决战,放归质子倒也
是应有之意。
若是其他的人,赵括说放也就放了,可问题是这个质子,他的名字却是叫做异人。
秦异人,后改名子楚,日后的秦庄襄王。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可是始皇帝的父亲啊!
放归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归他之后,要是还生出个始皇帝出来,这可就真的麻烦了。虽然现在的吕不韦已经不可能看得上他这么一个奇货,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赵姬送给异人。
可问题是,赵姬没了,还有韩姬、燕姬啊......
赵括是真的不想在自己的暮年去面对始皇帝这样的人物,即便是穿越者的赵括,在面对这唯一的千古一帝的时候,也是有些发怵的啊!
没办法,始皇帝对于华夏民族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安国君?”赵括微微摇头,随即看向秦使,道:“安国君膝下子嗣何其多哉?还需一个质子回国侍疾?其他子嗣都死了不成?”
“赵王容禀。”秦使立即回道:“非是其余子嗣不尽心侍奉,实是异人去国已久,安国君此疾多是思念所致,故此有此请也。还请赵王念在老父思念之情,俯准所请。”
说着,秦使再度抱拳作揖。
坐在上头的赵括却是直接笑出了声,道:“若是思念,怎会留质赵国?留质就算了,数年来,好像安国君都未曾过问过这个儿子吧。”
“这?”秦使瞬间被问得有些结舌。
这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如果说有关
心过,那就是私底下见的面,有违赵国的法度,若说没有见过,又怎么圆老父思念这个谎呢?
赵括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是给秦使挖下来坑。
好在,能在秦国端使臣这碗饭的,首要条件就是脸皮厚。面对赵王这样两难的调侃,秦使却是充耳不闻,转过头便答道:“正因为数年未见,安国君这才倍加思念也。”
眉头微微皱起的赵括,对于秦使的无耻,也是颇为无奈。
随即看向了秦使,接着问道:“异人回国,秦国当以何人何物换质?”
“这。”秦使又是略略迟疑,随即坦然说道:“如今秦赵已然交兵,似乎并无质子的必要了吧。”
这就是完完全全不讲道理,在耍赖了。
虽然质子在君王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好歹也是王室中人,不说换一个质子,也至少也要用大量的财货赎人才是。
像秦王这样,空手就要把质子接回去,也还真是少见。
可偏偏你还对他没有办法。
或者说,秦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蛮横的做法。要是换了其他国家,质子归国,还用财货赎人?不再向你要点财货就算是好的了。
可秦使显然有些忘了,如今他所在的地方,乃是赵国!
赵括还正愁找不到好的理由拒绝他呢,听着他如此无赖的要求,不由得,赵括的嘴角便翘了起来:“回去告诉秦王,五十万石粮食,换质子异人归国。”
说着也不管愣在原地的秦使,转身
便向内殿中走去。
“赵王、赵王......”刚反应过来秦使赶忙伸长了脖子向赵括喊道。
五十万石粮食,换一个质子?哪有这样的价格?谁家又能出得起这样的价格?!
“好了,秦使还是赶紧跟秦王汇报吧。”一旁的平原君虽然也吃惊于赵括的石子大开口,却还是将秦使拦了下来,淡淡地开口说道。
显然,不仅仅是赵括,就连平原君也对秦使的无礼有些愤怒:还以为赵国是五年前的赵国吗!
随即平原君一挥手,左右侍卫便架着秦使者出了议政殿外。
即便被架着,秦使也依旧挣扎着想要跟赵括再言说一番,显然秦异人已经被接走的消息,秦使并不清楚。
这也并不意外,他要做的,本就是稳住赵国朝堂而已。
至于秦异人的行踪,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眼看着秦使被架了出去,平原君也随即跟着来到了内殿之中,果然,赵括正端坐在主位上,等待着平原君的到来。
“我王。”平原君赶紧见礼道。
“平原君,坐。”赵括微微一笑,随即接着说道:“以平原君之见,秦人突然要回质子,用意在何?”
“此异人有何不俗之处焉?”平原君随即问道。
赵括摇了摇头,总不能告诉平原君,他的儿子很厉害吧?
“若有不俗之处,也不该留在邯郸数年无人问津了。”赵括无奈地说道。
“如此,微臣也不知秦王究竟是为何了。”平原君
也无奈地说道:“难道是秦国要与我国彻底决战,这才找个借口?”
“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啊!”不待赵括说话,平原君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呼。”赵括轻叹了口气,随即说道:“不管秦国是要做什么,就算是要回去给他老头子拜寿,咱也不能让他得逞。”
闻言,平原君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传命给羽林卫。”赵括随即下令道:“给我把秦国质子异人的府邸给我彻底地看起来。”
“是。”平原君随即拱手答应道。
“也只能这样了。”赵括轻叹着说道:“另外,恐怕北疆大军要加快行动了。”
“是。”平原君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秦国下一步的动作究竟是什么,但显然,秦国不会只是这么一招而已。
赵国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随即,平原君继续领命道:“我这就让兵部发文,让李牧加快进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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