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是一个黎明,匆匆而去的赵国骑兵终于回到了营寨之中。与他们一起归来的,还有周王畿东面粮秣全部被毁的好消息。
而随着赵军的归来,联军的纵火计划终于算是完成了。
虽然其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韩之国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不过,用区区万人的代价换取秦国在战略上的被动,这笔账怎么算也是联军更划得来。
只是,就像是历史的尘埃落在普通人的身上,那便是一座大山一般,这万人的代价全都落在了韩军的身上,也着实令地小兵寡的韩之国心疼不已。
再加上借粮等诸事,韩之国上将军的心中,不免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不仅仅是韩之国的上将军,就连韩王,在接到了前线战报之后,也顿时就想抽兵离开。
只是,兵力已经投入了,损失也已经产生了,如果就这么撤了,那就更加的不值得了。
这样赌徒式的想法并不难被猜测到,信陵君自然也是知道的,信陵君更清楚,只要有周王畿这块肥肉吊着,就不怕韩王撤兵而走。
只可惜,信陵君忘了,这盘棋不是他一个人在下。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统治了秦国数十载的秦昭襄王,一个能在母亲和舅舅的羽翼下忍气吞声数十载的秦王,一个将秦国从中原的泥潭中抽身而出,制定了远交近攻国策的秦王;一个奠定了秦国无敌于六国的基础的秦王。
他的政治智慧,他的
广阔胸怀,他的长远目光即便是赵括,恐怕都给敬让三分。
面对前线的困境,秦王岂会坐以待毙。
早在数月前,他的使者便已经派出,不仅韩之国,就连世仇的赵国,都安排了使者。
战场之上,王龁也亲率大军对韩国的粮食通道进行了阻断,双管齐下,韩王已经有些动摇。
再加上被伏击的上万韩军,秦王很清楚,是时候要跟韩王摊牌了。
当即,一封帛书被小心密封,随即绑上鸽腿,跨越千里飞到了邯郸之中。
没错,不是韩之国的新郑,而是赵国的邯郸。
黑夜里,一只大手抓过了刚刚飞来的信鸽,熟练地取下了鸽腿上的帛书。
被密封的帛书很快被传递到另一只大手之中。
秘制的药水图上,特制蜡丸这才渐渐消散,小心取出帛书,再用药水涂抹一遍,字迹随即缓缓显现。
帛书的内容很简单,只短短的十个字而已。
“护公子之韩,交使臣屠贾。”
只是拿着这封帛书的人却是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件事情并不好办。
不过,不好办才是正常的,这也是他们黑冰台存在的意义。
秦国在赵的公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至于为何是“之韩”,那就不是他们所要知道的了。
而能用如此密级的蜡丸传递信息,其任务之急,不言可知。
没有丝毫的耽搁,黑冰台当即就按照既定的预案开始操作了起来。
深夜,给了黑冰台最好的掩护。
很快,黑冰
台的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家并不算繁华的院落之中。
轻轻挑开门栓,数名黑衣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人,还不忘将门重新关好。
“哒哒哒。”轻轻的扣门声随即响起在一扇并不牢靠的房门前。
“谁?!”屋内的鼾声瞬间止住,随即就是一声低低的怒喝,里头的人明显一惊,隐约间甚至还有利剑出鞘的声音。
“纠纠老秦。”门口的秦兵却是并不慌乱,立即对着房内低声地说道。
“共赴国难!”房内的声音明显变得兴奋了起来。
不过转瞬间,破旧的木门就被从内部打了开来。
微弱的烛光瞬间从门内刺了过来,看那开门之人,一身素袍打扮,面黄肌瘦,明显有些营养不良,但即便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可怕,颇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是日后的秦庄襄王,王孙异人,更是何人。
“快,进来说。”举着烛光的素袍文士立即对来人说道。
门外的黑衣人也不谦让,当即点了点头,随即又对自己身后的几人说道:“刘大跟我进来,其余人把手小院。”
“是。”几声低低的应承声随即从黑暗中传来。
门内的文士闻言,这才发现,自己的小院之中,竟然有着这么多的客人。
很快,为首的首领和一个叫做刘大的人,便在秦异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房间之中。
异人的房间不大,其中设施更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一橱便是全部了。别
说是秦国的王孙了,就算是秦国普通的公卿也绝不止如此待遇。
“王孙受苦了。”首领当即抱拳对异人一礼道。
“为国受质,何言辛苦也。”异人赶紧扶起了眼前的首领,谦虚地说道。
苦不苦,这房间的一切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异人根本不必再多言。
虽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但异人很清楚,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来人或许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可能!他必须牢牢抓住。
而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他就必须表现出足够的价值。
可一个质子,已经是几乎被遗弃的存在了,还是在死敌的赵国手里,就算是自己想要获取些情报都不可能。自己还能有什么价值呢?
唯一的价值,或许就是一颗“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的心了吧。
来人却不疑有他,当即微微躬身,随即说道:“殿下,末将乃黑冰台所属,此为信物。”
说着,黑衣首领从怀中掏出了半块玉玦,双手递到了异人的面前。
看着这熟悉的玉玦,异人也是赶紧从自己领口摸出了一个锦囊,小心打开,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玦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随即,异人一手拿着自己的玉玦,一手握着黑衣首领的玉玦,缓缓将两块玉玦合在一起。
只听得“咔哒”一声,玉玦很快合拢到了一起。
看着严丝合缝的两块玉玦,秦异人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直至此时,他才确信,是他的爷爷派人来接他
了。
见着这一幕的首领,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末将奉命,请殿下跟随末将立即出城。”首领再度躬身道。
“好。”秦异人几乎脱口而出,不过只在瞬间,异人却又皱起了眉头,道:“将军,我为秦国质子,若非赵王放归,贸然离开,恐怕......”
“殿下放心,此事我们早有准备。”首领不慌不忙,转头对一旁的另一人说道:“刘大,卸去面罩。”
“是。”一个声音随即响起。
异人随即循声看去,一个跟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少年郎正站在黑暗里,脱去面罩,对着自己微微一礼。
“这是?”秦异人显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局势。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即便是龙孙凤子,但说到底秦异人不过也就是个少年郎,还是在这异国他乡为质子的少年郎,自然不明白黑冰台的手段。
首领也不意外,当即拱手解释道:“明日,我秦国使臣便会以安国君病重为由,向赵王请求放归殿下。若是赵王应允,那自当无事,若是其不愿放人,便由刘大代替殿下在此地。”
闻言,秦异人明显又有些愣住了。
从首领的话语中,秦异人不难听出,这是要用眼前之人替换掉自己。
不过,令秦异人惊讶的是,自己区区一个质子,值得秦国费如此大的力气吗?
别的不说,单单这个跟自己有着七分相像之人,要找起来就没那么容易。如果自己真的有这么重
要,自己还会被质于赵国吗?
显然不会。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了:自己对于秦国还有更大的用处。
而自己,区区一个少年郎,文无安邦之策,武不能上阵厮杀,唯一还有点用处的就只剩下一颗秦人的心,以及这个“王孙”的身份了。
眼前之人,甘冒奇险来替换自己,其爱国之心,比之自己显然要高出不知多少。
以此人而换自己,只可能是此事只能由自己来做了。
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还是自己的身份——还是要往他国为质。听说秦军正与四国联军对峙了数月之久,想必自己要去往的地方就是这三国之一了。
不得不说,秦异人到底是千古一帝的父亲,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大致地猜到了事情的发展。而一想到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为质,原本热切的心情也渐渐消解了起来。
“吾等将往何......。”秦异人刚想问问到底要送他去哪,话到嘴边却是又吞了下去。
无他,且不说身为黑冰台之人,有着严格的保密纪律,该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该说的就算是自己去问,他也一定不会相告。更何况,即便自己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自己还有的选择吗?
就像当年,自己何尝愿意来这陌生的邯郸?可自己还不是来了,而且一待就是数年......
“吾等何时启程?”想及此处,秦异人随即转换话题道。
对面的首领闻言,
明显有些意外,刚刚殿下的话语明明是要去何处的意思,而在一刹那之间却是变成了何时?
天知道这一瞬之间,殿下想到了些什么。
但首领敢肯定,这位殿下,远比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不由得,首领对秦异人更加地恭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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