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明末山河破碎第一百六十章:黑水峪厚重的营帐挡住了从天而降雨水的侵袭,但是雨水打在营帐之上那密集的响声,却没有办法能够将其屏蔽。
孙传庭独自一人坐在帐中的坐椅之上,透过敞开的帐帘凝望着帐外的雨幕。
在他的身后,两名身穿着青衣的幕僚正在处理着军务。
孙传庭的神色忧伤,目光幽沉。
陕西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雨。
一年之中降雨天数屈指可数,落雨之量举目可见。
若是这一场大雨下在干旱之地,可能陕西的局势也不会糜烂至此……
只可惜,雨水多少,下雨有无都是天数,非人力可为。
这一场大雨来的快,但是去的却并不快。
大雨从昨日的午时便开始落下,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稍微减弱了一些。
昨日一整天的时间,雨水仿佛无止尽的,从天边倾泻而下。
雨水在平地上汇成积水,侵蚀着道路和土地,使得道路土地变得泥泞了起来,在其上方每行走一步都必定会留下深深的脚印。
徒步尚且难行,更何况是背负重物,通行车马?
帐外风雨减弱,孙传庭想起了一路而来的种种见闻,情难自禁,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到了秦地之后,他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做。
到了秦地之后,他才真正的明白,那奏章之上轻飘飘的一句赤地千里,到底是一番怎么样的景象。
孙传庭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才明白,连年的摊派和加饷对于陕西意味着什么。
流寇剿不灭,荡不平,根本就是不是因为进剿的军兵不力……
这样的剿法,就是穷尽天下之兵,也断无成功之理。
孙传庭握紧了拳头,国家困顿,内忧外患,地方的那些蛀虫蚁蛇却是仍在纸醉金迷,花天酒地……
总有一日……
在听到帐外传来的马蹄声之时,孙传庭已经是睁开了眼睛,他抬起头循声向着帐外看去。
这个时候马蹄声在中军帐外响起,多半只有李遇春之前派往子午道探查的侦骑了。
很快帐外的雨幕出现了李遇春的身影,在李遇春的身后还有一名只穿戴着单衣的军兵。
李遇春身穿着蓑衣,雨水都被蓑衣隔绝在外,而那穿戴着单衣的军兵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在雨幕之中不住的发抖。
守卫在帐外的卫兵将李遇春和那军兵都挡在帐门之前。
孙传庭挥了挥手,直接下达了命令。
帐外守卫的亲兵应了一声之后,将李遇春和那名身穿着单衣的军兵一起带入了帐中。
八名亲兵先进入中军帐中,两人站在孙传庭的身后,剩余的六人则是站在帐中的四下。
他们的眼神都集中在李遇春旁侧那名军兵之上,那名军兵并非是熟面孔,而是生人,他们第一次见到。
有生人外者觐见督抚,身为亲卫自当小心谨慎。
孙传庭的目光也停留在了跟在李遇春身后的那名军兵的身上。
李遇春现在过来,多半是汇报麾下夜不收探听子午道的信息。
而此时带一个深面孔回来,多半是和子午道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遇春神色恭敬,先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
「但是却在道路之上
与此人遭遇。」
孙传庭眼神微动,上下打量起了那名浑身被雨水所打湿的军兵。
那名军士入帐之中便跪在地上,虽然低眉垂首,但是看上去却让人感觉犹如松柏一般挺拔。
从进来起,动作一板一眼,干练有度。
孙传庭眉毛微调,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错愕。
陈望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被围在兴安城吗?
莫非是兴安撤围,所以传信告知兴安城内的详情,但是又说是重要军情。
跪在的那军兵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孙传庭而后又低下了头去。
而后那军兵直接敞开了衣服,将一封贴身放在怀中的信件取了出来。
那军兵虽然全身湿透,但是怀中的书信却是没有半点受损浸透。
不用孙传庭吩咐,一名亲卫已经是走上了前去,将书信从那军兵的手中接过,送到了孙传庭的手中。
孙传庭皱着眉头拆开了书信,当他看到第一句话时童孔却是都不由的放大了些许。
孙传庭心绪浮动,目光渐深。
他抬起了头,目光越过了帐中的众人,向着帐外看去。
仿佛想要看破雨幕,透过群山,去观察此时身处于傥骆道深处,吊在闯军后方的陈望。
孙传庭低声念叨了一声。
此刻他已经是将陈望的名字彻底的铭记在了心中。
孙传庭此时也是后知后觉,在洪承畴给他的书信之中。
洪承畴当时是将陈望将其和曹变蛟、贺人龙、左良玉等人放在了一起,而且花费的笔墨还要比他们多。
孙传庭将书信盖在桌面之上,挥手示意站在帐中的李遇春和那传信的军兵退下。
两人都没有多言,再行了一礼,而后便先后告退。
孙传庭的目光在那军兵的背影之上多停留了几秒。
从进来之时,他就已经是注意到了。
陈望麾下的那名军兵在行走动作之时都是一板一眼,干练利落。
眼神清澈明朗,身上也没有很多军将兵丁的那股匪气。
孙传庭神色肃穆,陈望的一些基本信息他都清楚,他也听说过陈望采用戚军的选兵和练兵之法。
本以为是夸大之言,因为上百年,国朝只有一支戚军。
就是戚金练出来的浙兵,实际上不能称之戚军,两者之间仍有差距。
但是从这名报信的军兵身上,孙传庭却是感觉到了和普通营兵截然不同的地方。
若是陈望麾下的营兵都是如此,那么或许其真的如洪承畴所言,尽得形意……
「军中的火炮走到什么地方了
?」
孙传庭注视着李遇春远去之后,转头向着坐在身侧不远处幕僚问道。
被问到的幕僚没有拖沓当即起身,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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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渐弱,阴云正在逐渐的散去,雨水淅淅沥沥。
傥骆道内,闯军的一众军兵正在艰难的行进着。
他们渡过了最为危险的栈桥,山道较为安全,但是因为雨水的原因,道路变得极为泥泞。
子午道常年休整,很多地方都铺着砂石,还有专门修建的排水渠道,哪怕是下雨也难以形成积水,道路也可以轻松行进。
但是傥骆道经过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有铺积的砂石,排水渠也早已经堵塞,道路之上布满了积水。
高迎祥面色阴郁,在数名亲卫的保护下徒步向前。
这样的道路根本没有办法骑马,只能够一步一步徒步行进。
泥泞的道路带来的阻碍,急速的消耗着他的体力。
高迎祥眉头紧锁,自从成为营首以来,他很少有没有吃饱过饭的时候,一直以来也没有松懈下来放松锻炼。
但是他尚且感到疲惫,那么自己麾下的这些军兵们,他们只怕是更为不堪。
高迎祥回头看向一众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军兵们,果然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疲惫的神情。
这些跟随着他一路辗转的军兵们皆是疲惫不堪,眼眸无神,士气也极为低沉。
人尚且疲惫不堪,那些骡马更是气喘吁吁。
这些骡马出口之后只怕也不能马上骑乘,必须要让它们先缓上一缓。
高迎祥重新回过头望向前方,他的心慢慢向下沉去。
连番的变故,恶劣的天气,让他心中那份原本已经消散的危险感再度涌上了他的心头。
或许不应该再向前了……
高迎祥心中冷冽,他真的有心想要回头。
但是现实是,他已经不能回头。
他已经领兵走到了这里,一路上因为险路伤病倒下了近千名的军兵。
他用自己的威望强行整合了一众精骑马兵。
筹码已经摆上赌桌,不可能再收回……
前方突然传来喧哗嘈杂之声打断了高迎祥的思绪。
高迎祥面色微变,正想发问。
但是他还没有发问,答桉便已经放了他的面前。
那喧哗嘈杂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终他也将其听得一清二楚。
黑水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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