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鸟上青霄

  风起明末山河破碎第一百二十六章:鸟上青霄汉水是长江的一道极为重要的支流,自西向东贯穿了整个汉中府。

  汉中府内几乎所有重要的城镇都位于汉水的两岸,官道也修在离汉水颇近的位置。

  被白雪覆盖着的官道之上,布满了正在行进的军兵。

  他们身穿深红色鸳鸯战袄,头戴着缀着红缨的笠盔,或肩扛着长枪、或肩扛三眼铳,他们的神色轻松,步履轻快的大步向前。

  陈望骑乘着战马,带领着数十名亲卫甲骑行走在队伍的侧面,目光从身侧正在官道之上行进的一众军卒身上一扫而过。

  这支正在官道之上行军的军队,正是陈望麾下的游击营。

  从汉中去往关中,因为秦岭的阻碍,原先只有四条道路相通,这四条道路由东往西分别是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和陈仓道。

  元明之时又修连云道,连云道在褒斜道西面不远,直通凤翔府的宝鸡。

  洪承畴交付的军令是让陈望领兵进剿西安府南部商雒山地区的一众贼寇。

  最佳的路径其实是应该从沔县出发,然后经过连云道到宝鸡进入关中平原,再向东进入西安府去往商雒。

  这样走的话速度是最快的,也是最为简单的。

  不过凤翔府几经劫掠,各州县皆是困苦不堪,尚且需要朝廷接济,怎么可能供应的起沿途所用的军粮。

  所以洪承畴下达的军令是让陈望领兵自沔县出发,经由汉中盆地,往石泉方向行军,再从子午谷北上西安府。

  陈望收回了目光,打马向前登上了一处高坡。

  眼前的景色还是一层未变,河水奔腾喧嚣向东,群山连绵百转千折。

  “这里距离府城还有多远?”

  陈望眉头微皱,向着左右询问道。

  如果记载没有错误,就在这个月的月底,汉中府将会发生剧变。

  陈望路经汉中府城的时候,便听闻了张原在荞麦山大败汉中府官兵,而后兵临城固县城下的消息。

  而凤县等地也是风起云涌,群贼骚动,要不了多时只怕就会爆发大规模的民变。

  在沔县他特意停留了三天的时间才领兵向东前进,但是东面却是显得异常平静,如今还没有传来一星半点的消息。

  听闻陈望提问,胡知礼随即策马上前,低首禀报道。

  “此处距离汉中城还有约三十里路,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在今日黄昏之前能够抵达汉中城外。”

  胡知礼除去担任督导处的督导官外还兼任中军坐守一职,掌管军令交流。

  “昨晚我听到探骑归营的声音,现在东面是什么情况?”

  陈望微微侧目,看向胡知礼询问道。

  这几日众多的事务压在他的肩上,现在离开定军山只是暂时的,并不能一走了之。

  陈望没有想过放弃这数个月以来在定军山上的经营。

  占据着定军山不但可以影响沔县,还可以辐射宁羌、阳平、略阳等地,能够有效的控制汉中府的西部地带。

  关启林如今已经是被陈望捆上了战车,因为现在他唯一的儿子关文佑就在陈望麾下任职把总。

  在明时卫所和募兵之间并不是对立的关系,营兵有大量兵源来自各地的卫所之中。

  很多营将营官甚至就是从卫所军之中提拔或则调遣过去。

  戚继光带的营兵,但是他其实是卫军军官出身,嘉靖二十三年时,他继承祖上的职位,任登州卫指挥佥事,就此步入仕途。

  “昨日探骑来报,汉中府城外正在集结各地兵马驰援城固,黑杀虎张原如今盘踞在荞麦山一带并不安分,似乎有出荞麦山的倾向。”

  胡知礼皱了皱眉头,沉吟了片刻后回答道。

  “往西安府走子午道,城固县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陈往心神微动,汉中府的地图他看了许多遍,将山川河流和城镇地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荞麦山就在城固的西南面不到,两地相隔不过二十余里,从荞麦山头都可以直接望见城固县的城墙,这已经是一个极近的距离了。

  只要张原想要,那么他可以在当天领军将整个城固团团围住。

  “荞麦山大败,汉中卫折损了差不多有一千余人,其余人马现在都退守在了城固县。”

  “兵的是汉中卫的一个指挥佥事,兵败的原因好像是那指挥佥事被临阵射杀,麾下亲兵因此四散,而后导致了军阵溃败。”

  胡知礼抬起手抹去了盔沿的白雪,神色有些凝重。

  “逃亡的溃兵没有全部回到城固县,不少卫军逃卒想要跑回各自卫所,不过大部分溃兵似乎都被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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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知礼的目光闪动,向着左右看了一眼,而后低声道。

  “汉中城内外如今人人惶恐,各地纷乱不堪,街道之上已经不见行商走卒,只有拿着武器军械的军兵民壮,周边乡镇皆已戒严。”

  “汉中城那边似乎还在集结军兵,准备驰援城固县……”

  虽然心中已经预料,但是陈望还是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心绪,握着马鞭的手不由的勐然一紧,心中悬着的那颗大石顿时落下。

  陈望举起了马鞭,指着前方,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激荡,凛声道。

  “快马加鞭,将汉中情况报告于军门。”

  胡知礼拱手应命,而后点出了数人,快马加鞭向着前方奔驰而去。

  行文其实早在定军山的时候,陈望就已经写好,现在只不过是等到了时候将其递交出去即可。

  “通令全军,快步前进,务必在今日黄昏之前赶制汉中城!”

  陈望回望了一眼正在行进的大队步卒,沉声喝令道。

  军令既下,令骑飞驰。

  旌旗摇动,号角连绵。

  军号奏响,原本官道之上的缓流陡然一急,化为了湍流,向着前方急卷而去。

  陈望偏头看向身旁的官道之上是一队接着一队正在齐头并进的步卒。

  他们衣甲整齐,肩扛着军械,目视着前方,沉默的向前。

  而在他的身侧,则是一众顶盔贯甲,杀气凛然的精锐甲骑。

  车轮滚过石路的哐当声、鞋靴踏击地面的脚步声、还有飞驰而过犹如惊雷一般的马蹄声尽皆汇聚在一起,好似大雨之后暴涨的河水一样响亮。

  数月之前陈望也见过这样的景象,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家丁骑兵。

  但现在陈望已经不再是那个跟随在其他人后的家丁骑兵了,现在这支正在官道之上行进的军队是他的部队,听的是他下达的号令,遵的是他下达的军命。

  陈望正过头,目视着前方,轻催战马提步而去。

  乱世风云起四方,有兵便是草头王!

  兵马军队,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在陕西,不过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飞而不得,不可欢游。

  此留汉中,便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再不受笼网之羁绊!

  军中有大队骡马,又是在内路行军,不需要担心什么伏杀埋击。

  当陈望下达了急行军的命令之后,军队行进的速度直线提升。

  但还是一直等到了黄昏的时候,才走完了这最后剩下的那三十余里路程,抵达汉中城外。

  并非是行军的速度不快,而是在行进的路上他们遇到了逃难的人潮。

  富贵豪绅车马相连排于头前,护卫仆役各执刀剑环卫于侧,后方则是一众携妻带子的平头百姓,人潮汹涌连绵十数里之地。

  正因为如此,才耽误了时辰,黄昏之时才到达汉中府内。

  抵达汉中城外,入目可以见到汉中城内外的紧张的气氛。

  汉中城墙之上占满了手持着军械的兵丁民壮,四方大门紧闭,城外街道之上并无半点人影,就是屋舍房宅之中不见分毫的灯火与烛光。

  想走的人都已经全部逃离了汉中府城,只剩下了不想走的人和那些走不了的人。

  陈望面色不改,他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只是命令麾下军兵就地在汉中城西扎下了军营。

  不过陈望不去找人,但是有人却想要找他,找他的人是汉中府的知府林道权。

  陈望领着亲兵一路经过了空无一人的街道,最终在汉中府的府衙之中见到了身穿绯色官袍,埋首于桉牍之中,满脸疲惫的知府林道权。

  林道权的目的很简单,他想要陈望留下来协防汉中府城。

  汉中卫军不堪大用,林道权清楚无比,只靠他们林道权感觉绝无可能守下这汉中城。

  “军令如山,不可违逆,军门已下军令,命我离开汉中清剿商洛流寇残党,在下实在不敢抗命。”

  陈望眼神没有任何的波澜,但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回应道。

  “不过下官获知汉中情况,已命快马飞报军门,军门如若是改易军令,下官一定……”

  陈望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在他说话的时候,林道权已经抬起了手,止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陈望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反正也不过是大堆的空话套话。

  “陈将军听从督师军令确实无错,但天不如人愿,如若不解决现下的难题,只怕是陈将军去不了西安府。”

  林道权面色微变,拿起了一张绢布,一连咳嗽了数声,似乎身体不太好。

  陈望挑了挑眉,心中有些疑惑。

  “陈将军的消息并不灵通。”

  林道权放下了手中的绢布,显得有些虚弱,不过中气倒是还算是足。

  “就在昨日,张原领兵五万出荞麦山,兵围城固县,东去之路已被隔断……”

  林道权轻一招手,左右近侍将一副地图抬来,放在了陈望旁侧的桌面之前。

  林道权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地图之前,叹息道。

  “如今汉中真正的情况远比陈将军知晓的更为败坏,汉中已是危如累卵……”

  陈望神情微肃,也是站起了身来。

  林道权指着放在桌面之上的地图,将如今汉中府的局势全盘托出。

  黑杀虎张原于荞麦山大败汉中卫军,杀的汉中卫军丢盔弃甲只能退守城固。

  汉中卫军的损失远比传言之中的千人要多,前后伤亡两千余人,逃亡离散者又有上千余人,如今的城固只剩下了千余名残兵败将。

  带兵出征的指挥佥事已死,如今在城固县领兵的是一名千户。

  汉中卫原来统共都没有多少军兵,为了讨伐张原都是从各地的千户所之中四处征兵临时拼凑出来的大军。

  眼下在荞麦山战败损兵折将,折了两千余人,汉中卫可以说已经是没有了再战了之力。

  之前探骑来报说是汉中城外在集结军兵准备驰援城固,民壮开始协防守城,但是实际上只是对外宣称。

  汉中卫收到的军令是保全汉中,至于城固县其实早再暗中就已经是被放弃,那些溃逃到城固的残兵都被下令要调回了汉中。

  因为汉中城需要面临的不仅仅是来自于东面张原的威胁,就在汉中城北面的褒城如今也已经是人心惶惶。

  十二月中旬之时,也就是陈望刚刚领兵通过褒斜道之后,凤县便爆发民变。

  这一次的民变没有如同以往那般被镇压下去,这一次的民变有人领头,暗地之中也有勾连,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暴动。

  从众者先是数千而后一路犹如吹气球一般膨胀开来变成了数万人,贼首号称金翅鹏,无人知晓其来历。

  在他的带领之下,起义军连败官兵,兵围凤县,一度抢上了城墙。

  后来内应破城的计划没有成功被凤县知县所识破,他们才撤围凤县,转而向南。

  而当金翅鹏领兵向南之后便一扫在凤县的颓势,先破三江口,再破黑谷坝,经由虎头关直往南来,兵临鸡头关下。

  鸡头关守军不过只有数百,守关之军多为老弱,精锐都被汉中卫抽调前去平剿张原。

  而上一次那个力挽狂澜,亲率民壮守卫鸡头关的褒城县令已经卸任。

  鸡头关的数百名守卫又哪里是数万流寇的对手,只不过两日的时间,鸡头关便被攻破。

  如今的褒城已经是团团包围,周边乡镇皆遭兵祸。

  褒城就在汉中府以北数十里之外,一日的时间便可以从褒城赶至汉中城。

  现在汉中府的情况正如《流寇志》上记载的一般无二。

  贼寇自凤县三江口,经黑谷坝,群聚于褒城县东。

  而后兵分三路:一路攻略阳、阳平关。一路攻汉中、城固、洋县。一路攻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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