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奴城外一处王庄,被改成了铸钱局。
随同石奋一起来到中山国的一众少府工匠,以及堆积如山的铸钱原料还有各类工具就被安置于此。
安排公孙弘等人巡视督促春耕后,李云泽常驻于此监督大规模铸钱事。
之所以如此重视,一来是他很清楚货币的重要性,二来则是知道这些金属货币若是无人监督,很容易会出事。
明清时期户部银库的库吏们,为了能够盗取库银,甚至练就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通缩奇术。
这铸钱局里除了铜钱之外,可是还铸造金币的。
一枚金币就价值万钱,偷个十枚八枚的出去就发家致富了,当然是要重视。
铜钱还好,制定好规章制度安排人手去执行就是了,毕竟铜钱的价值不高。
但是金币这里,李云泽基本上就是自己盯着,堪称是严防死守。
可哪怕如此,也就是无法阻止金币丢失的事情发生。
“大王。”
面带羞愧之色的颜异向着李云泽行礼“经过清点,昨日铸金币二百一十六枚,可入库的时候,只有二百一十四枚,遗失两枚金币。”
李云泽看着已经停工许久,还在严密搜索的水力铸造厂,摩挲着下巴询问“总共丢多少了?”
“大王,这些时日总计丢失三十三枚金币。臣,有罪。”
颜异是掌管钱粮收支的,铸钱局这儿,李云泽也是全权交给他去负责。
可现在出了这等事情,他这个负责人自然是要负责的。
“你呢,还是文气太重了。”
李云泽倒是没直接处罚颜异,反倒是起了习性的事儿。
这边羞愧难当的颜异,主动表态“臣请大王调郅中尉来彻查。”
这话把李云泽都给笑了“真要是调郅都过来彻查,那这边做工的全都得死。矫枉过正,不可不可。”
郅都过来也查不到金币是怎么丢的,以他的作风肯定是将能够接触到金币的统统都给处置掉。
这些人只是工匠,不是地方豪强。
而且偷金币的只是极少部分人,绝大部分工匠都是无辜的。
“此事。”
看着眼前那些只在腰间围了块布,光着膀子忙碌的工匠们,李云泽目光似笑非笑“手段而已,且看本王的手段。”
铸钱局这儿的安保非常严密,除了这些直接接触金币的工匠之外,无人能有机会盗取。
而工匠们几乎全身上下都是清洁溜溜的,唯一能够藏东西的地方,唯谷道尔。
这种事情,后世的那些银库库丁们早已经是玩的炉火纯青,可这个时代除了李云泽之外没人知道。
要知道那可是二百五十克,足有半斤重的金币,谁能想到可以藏在这等地方。
就算是颜异想到了,他也不会去一一检查。
首先他受到的教育就不允许他做这等羞辱饶事儿。
其次就是,这个时代的人非常看重颜面名声,一旦强制检查那儿,会导致工匠们羞愧而死的。
当然,这种事情换做郅都过来就没有丝毫心里压力了。
李云泽用了个最为简单的办法,那就是从现代世界带了个金属探测器过来。
这等事情自然是有军士们去做。
苏盎是少府的一名工匠,跟随来到了中山国,被安排在这铸钱局上工。
见着铜钱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因为铜钱虽好却价值不大,不值得自己出手。
等到他被调入水力工厂,参与铸造金币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仿佛化为了金色。
苏盎其实是一个假名,他不姓苏而是姓盗。
没错,就是盗家的那个盗。
诸子百家之中各种流派都有,近乎于奇葩的盗家也是其中之一。
盗家的创立者是盗跖,乃是峰峦盗首。
盗盎就是盗跖的直系后人,家学渊源。
盗家其实也曾史书留名,像是孟尝君就曾经招揽过三千门客,这其中就有不少是盗家之人。
孟尝君在咸阳被囚禁起来,即将被杀掉的时候,就是盗家门客化妆成狗,冒死从大秦王宫里偷来了价值千金的白狐皮裘,献给昭襄王宠妾情才得以逃脱。
这就是狗盗的故事。
然而这事还没完。
孟尝君逃到函谷关的时候,因为规定要鸡鸣之后才开关,急切想要逃亡的孟尝君,就让门下盗家之人学鸡鸣,引起关内鸡鸣这才逃出生。
这就是鸡鸣的故事。
鸡鸣狗盗,就是盗家的人做的。
秦统一下后,除了法家之外的百家,大都是遭到了打击。
像是盗家,墨家这样的更是被重点打击。
不得已,盗家的人只能是隐姓埋名艰难求生。
等到大汉这儿,依旧是不待见盗家墨家等异类,导致盗盎只能是继续隐姓埋名到现在。
盗盎对大汉没有丝毫忠诚可言,窃取金币那是心安理得的很。
至于窃取金币的技术,只能鸡鸣狗盗在道家之中压根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入门级的技术罢了。
得了祖上真传的盗盎,巅峰状态下能一次性的带走两枚!
今也是如此,带着两枚金币的盗盎,满脸疲惫之色的抹着汗珠,跟着前边的工友排列成行,往外面走去。
对于军士们的检查,他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盗家的本事,岂是尔等
‘滴滴滴滴滴~~~’
手中拿着棍子的军士在盗盎的身前一扫,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棍子,顿时发出了奇怪的声响来,这可把众人都给吓到了。
不过那边军士却是面露大喜之色,直接飞扑上来就将懵懂呆滞的盗盎给扑在霖上。
“抓到了!偷金币的贼子是某抓住的!”
汉律承秦法,抓获窃贼者,当赏失窃十分之一为奖赏。
这名军士当然是兴奋难耐了。
要知道,这儿可是丢了几十枚的金币。
经过军士不畏艰辛的探囊取物,果真是从盗盎的身上取出来两块黄黄的金币来。
此人竟然暗中携带特制药水进来,生生将金币掰弯了好隐藏。
从此之后工匠们不但出去要检查,进来的时候也得检查。
人赃并获,这没什么好的了。
负责审理此案的张汤,在审问之后去向李云泽禀报。
“大王,贼子言身负盗家绝学,愿为大王效劳。”
“呵。”
正在处理公务的李云泽轻笑一声,随口询问道“汉律,当如何处置?”
这就是张汤最为熟悉的地方了,他当即朗声回应“大王,汉律‘盗马者死,盗牛者加,所以重本而绝轻疾之资也’。盗盎乃铸钱局工匠,私自盗取铸钱局金币,属监守自盗当从重。且
所盗金额巨大,当再从重。依律,当斩。”
“嗯。”
李云泽点点头“依律处置。”
犯罪了就要接受处罚,他这儿可没有犯罪了还能向苦主索要赔偿的事儿。
张汤离去之后,一旁协同处置政务的公孙弘,也是随之垂下了脑袋,继续忙碌手中的工作。
若是之前李云泽表现出一丝收留有用人才的倾向,他立刻就会出头与张汤辩论,为大王收揽一人才。
哪怕是鸡鸣狗盗,那也是人才!
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孟尝君就是最好的展示。
没有鸡鸣狗盗之徒的帮助,孟尝君早死在函谷关内了。
只不过李云泽干脆利落的命令处斩,那公孙弘自然是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绝对不会强出头,自认为好的为大王收留人才。
做事要懂分寸,万万不可与大王对着干。
曾经做过多年吏的公孙弘,对此可谓是深有体会。
盗盎之事,随着其被斩首并追回了被盗金币而告一段落。
再没有弄清楚军士们是如何发现的之前,别有心事的工匠们,估摸着是不敢再出手了。
中山国的商贸非常发达,南来北往,东行西去的商队可谓是络绎不绝,官道上随时可见大大的商队来往。
除了自身的优势之外,其最近两年出现的优质商品所带来的吸引力,也是重要的原因。
最受欢迎的就是白纸,以及通过印刷术刷出来的书籍。
因为能够买这些东西的人,基本上都不差钱,利润足够高,自然是受到商队的欢迎。
其次就是牛羊肉制作的肉铺,奶酪,训练合格的耕牛等等。
当然了,这些东西还是比较片面,消费者不多。
真正的大头,乃是城外匠造监日夜不停打造的各种铁器。
也不知道为什么,中山国匠造监打造出来的铁器,质量上非常优良,无论是外观还是质量方面,都远超别地,所以一向都是商队们的最爱。
商队们也给中山国运来了大量的物资,其中最多的就是铁料燃料等物资。
最近的话,又多了许多的商队也不算是商队,他们算是官.商,是少府的队伍。
少府的车队将大量的铜料,金料以及其他各种物资运送到卢奴城外的铸钱局。
之后再将铸造好的铜钱与金币,装上大车一路运送回长安城去。
这些东西的所有权,其实是在长安的手中,中山国表面看不过是来料加工而已。
可实际上,具体来了多少原料,加工出来多少铜钱与金币,只有李云泽与颜异知晓。
这其中的差价很大,李云泽也是心安理得的留下,算作是加工费。
这些加工费,对于促进中山国的发展,有着巨大的作用。
运送铜钱金币的少府车队启程离开,南下返回长安城的时候,路边凉茶棚里的几个汉子,也是随之起身跟了上去。
财帛动人心,总有不怕死的人想要以命博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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