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躺在地板上,周围是大片血迹,眼睛直愣愣瞪着天花板,死不瞑目。
昨天还在诉说害怕、状似疯癫的女人悄无声息被杀,张子青一时不知该恐惧还是该愤怒,但他无法忽视那份微弱的庆幸。
“厨房还剩下两块土豆,我做了土豆泥,来吃点吗?”
差点忘了,还剩另一个人。
这个声音在张子青听来无异于厉鬼索命,他感觉口渴,只好不停的咽口水,但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从最初的大叫害怕到现在的毫无波澜,至少从表面上是这样的。张子青下楼梯的每一步都很艰难,他尽量把注意力放在结满蜘蛛网的角落。心里有个声音说:停下!别去!回房间!但他听见自己说:“好啊。”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地,土豆泥吃起来没滋没味。
两块土豆,两个人。
桌子左上角残留褐色的污渍,张子青撇开视线,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中年男人。
他是第几天死的来着?前天吧。
张子青当时站在门口,只看见中年男人歪倒在地,额角破了个大窟窿。
那一瞬间,冷风刮过,张子青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
女人的尸体离张子青几步远。
张子青一边搅动勺子,一边忍不住偷偷去看对面那人。
杨斯靠在椅背上,单手撑住下巴,一手搁在桌面轻轻敲击,目光没有焦距,像在沉思。他面色平静,身上还是那件浅色大衣,沾了些血。除了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扫了一眼尸体,再没看过,完全不感兴趣。
张子青不得不佩服杨斯的定力,就算只剩两个人了还能这么云淡风轻,还能演下去。
杨斯:“和他们埋在一起?”
张子青神情恍惚,半天才想起“他们”是谁,复杂地看着杨斯,低头回:“.……嗯。”
杨斯半拖半抱尸体,张子青紧跟其后关门。
临走前,他看到厨房反光,想了想还是悄悄揣了把小刀,拼还是要拼一下的,总不能束手就擒。
一步一个脚印,雪已经停了。张子青下意识去看木屋的侧方,还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来路,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麻木,竟然渐渐习惯了。
一路无话。杨斯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张子青倒是有一肚子话,但看了杨斯的脸后又不知从哪说起,于是沉默。
看得出昨晚雪大,用来标识方向的树桩愣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斯带路,张子青跟着。他还纳闷杨斯怎么找的方向,直到看见脚下黄褐一点颜色。
那地方不远,张子青一路高度戒备,生怕杨斯突然出手,打得他措手不及。
到了后,杨斯挑地方下脚,说是埋,不过是用雪慢慢覆盖。
张子青看向四周微微隆起的地方,心情沉重,甚至感到一丝悲凉。
张子青:“我能自己挑个地方吗?”
杨斯抬头,停下动作,满目诧异,“你在说什么?”
隆起的地方共有四处,一个二十来岁的宅男,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一个初中生,一个中年男人。
他还在装!还在演!
张子青生出一股无名火,他一把揪住杨斯,想也不想握紧拳头砸向杨斯鼻梁,后者反应很快,但也只来得及偏头。
拳头没落空,只不过从鼻梁变成脸颊。
“你还在装什么?啊?!看我迟疑恐惧很好玩吗?就剩我们两个人,你演给谁看呢?敢不敢露出你的真面目,让大家伙好好瞧瞧!?”
张子青喘着粗气,气得浑身发抖。
五天来一直压抑的恐惧和愤怒终于爆发了!
杨斯还是那副错愕的表情,“张子青,你怀疑我?”
张子青:“不是你,难道还是我杀的人不成?”
简直荒谬!
七个人,木屋,雪封,多么令人熟悉的剧情。
从第一天宅男死后,张子青一直活在恐惧中,万一下一个就轮到他呢?
张子青就着好不容易爆发的怒气冲过去和杨斯打作一团。
剩下两个人,凶手是谁,显然可见。
杨斯见张子青动了真格,当即也发了狠,但理智还在。
“张子青你好好想想!我这几天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哪里有动手的机会?”
张子青像是魇住,根本听不进去,他双目赤红,双手作势去掐杨斯的脖子,“杨斯你这畜生!这么多条人命,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看看那个孩子,他才十四岁啊!”
杨斯:“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今天又要死一个吧,我的死法你已经想好了吗?”
五天,每天死去的人死法各不相同。
杨斯一脚踢开张子青,“再说一遍,不是我。”
“别不承认了,你想告诉我还有一个人?”
杨斯皱眉,说实话,他解释不了。
“我从不怀疑你。”
张子青当杨斯在放屁,打从第一天起,杨斯就没害怕过,他一直很冷静,这也是后来张子青一直跟着他的原因,怀疑的种子早就播下。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干了还不承认,杨斯你不仅没有心还胆小。”
张子青想到什么说什么,又冲过去打。
他死也要死明白。
杨斯不怀疑张子青,因为张子青很弱,见面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接下来几天的接触也说明他根本不敢杀人。
他连兜里的刀都没掏出来。
但这件事实在诡异,杨斯确定凶手不是自己也不是张子青,会是谁呢?
杨斯再次踢开张子青,这一脚有点重,张子青在雪里翻了好几个滚。
冰冷降温,怒火燃不了多久,特别是张子青发现他打不过杨斯。
杨斯:“你冷静冷静。”
话毕继续“埋”女人的尸体。
过了一会,杨斯看看天,往回走。
“再不走的话,暴风雪要来了。”
他说。
张子青一愣,杨斯想杀他干嘛提醒?难道想亲自动手?
最后张子青还是默默跟上,经过刚才这么一闹,他放松了一些,不禁暗暗怀疑是不是自己猜测错了。
可是,就两个人啊。
回去途中,杨斯微微眯起眼睛,双手揣进口袋,越来越冷了,木屋里的柴火不够,食物不够,就不被杀,也会冷死或饿死。
杨斯回头想和张子青商量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点活物,或者硬闯下山,他从不坐以待毙,要死也得选个他愿意的。
“张子青……”
“噗嗤”一声,小刀染血,光听声音就知道刀的主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张子青,你……”
杨斯说完又觉不对,眼前的张子青面无表情,但眼里有残酷的笑意,刀刺的地方也十分专业,直顶心脏。
张子青保持突袭姿势,伸手从杨斯胸口,摸了一把鲜血,他嗅了嗅,露出陶醉的神情,然后慢慢抹上嘴唇。
张子青松手,失去支撑,杨斯弯腰倒地。
殷红的血滴在雪地上,像红梅。
“不,你不是……”
杨斯渐渐没了声音。
张子青看向远处的山雨欲来的风雪,“Gameover.AndIwokeup.”
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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