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余年前的某天·十四番队队舍·队长室——
“为什么不让我去?!”
天楼神晃咬着牙,万分愤恨的拍着桌子。
就在刚刚,前几个月才加入十四番队的新人,月见里久宇的死讯传到了非道院弥彻手中。
根据中央四十六室送来的调查结果显示,他是在流魂街遭遇了突袭而来的虚,为了保护流魂街的平民力战而亡。而负责支援的队士,则晚了十灵刻才抵达现场。
从纸面上来看,这确实是一场意外。但无论是弥彻还是神晃都清楚,月见里久宇只是个牺牲品而已。
月见里久宇负责的区域本应是流魂街的西62区,而他却死在了南74区。
无论如何,这都是十分可疑的点。
不过,弥彻并没有质询这件事的打算。他知道,就算指出这一点,那些人也会掏出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不,确切的说,这个所谓的‘疑点’本就是刻意留下的。其意义就是告诉非道院弥彻,这件事是他们做的。同时,也是在‘警告’他,不允许他继续扩张他的‘势力’了。
而这些事,作为十四番队副队长的天楼神晃也是心知肚明。
“因为没有证据啊,神晃。”
相比较于激动的天楼神晃,非道院弥彻就显得平静的有些古怪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冲着茶叶,完全没有看向天楼神晃的意思。
“证据?!那玩意有意义吗!谁他妈不知道是那群杂种干的!”
“对我来说当然没意义,但对于你们来说,证据就是必要了。”
弥彻闭着独眼,倒出一杯完全没有味道的滚烫‘茶水’一饮而尽。
“我大可冲到中央四十六室把他们一个个拖出来,钉死在双极之丘上,但你们不行。现在的我,没有在元柳斎和八千流的手下保护你们毫发无伤的自信。所以,姑且就按照他们的规则来玩游戏吧。”
弥彻啪的一下将杯子倒扣在桌面,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晃着头。
“只要没被抓到证据,就等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吧。”
——四番队·训练场——
“只要没被抓到证据,就等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吧。”
站在练习场入口的天楼神晃低声重复着这句他记了五十多年的话,露出了充满杀意的凶悍笑容。
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收敛起那足以令小儿止啼的表情,大步走进训练场里,大声的向趴在廊道里的时不知打着招呼。
“哟~臭小子,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嘛!”
没错,今天这里没有什么中央四十六室的下属,斩真红叶在队舍里做木雕,而如月晴则是在帮斩真红叶整理这周要给瀞灵廷通讯的稿子。
来到四番队的,只有他天楼神晃一人而已。
“啊,是天楼大人啊。”
听到了那洪亮的呼唤,时不知颇为吃力的扭过了头,挣扎着试图撑起身子来——不过很显然,由于没有御神乐知留耶的管控,时不知完全不出人意料的进行了过度的训练,此刻的他完全没有自己起身的能力。
嗯,看他前襟上沾满的污渍,大概是在训练场上脱力,一路爬回廊道上的。
“嘿咻!”
见时不知那狼狈的模样,天楼神晃连忙快走了几步,来到时不知身边帮他翻了个身。
“还有,都说了叫我神晃就好了。被称为‘大人’之类的,老子完全不适应呢。”
“...好的,神晃...哥?”
在天楼神晃的强烈要求之下,时不知踌躇了片刻,最后不太自信的用了这样的称呼。
“很好,这回顺耳多了。”
而天楼神晃倒是挺高兴的,他盘腿坐到了时不知身旁,解下酒壶爽快的喝了一口。
“神晃哥找我有事吗?”
时不知被捡回来的时候,与非道院弥彻同行的另一人便是天楼神晃。因此,时不知与天楼神晃也还算熟识。不过,他记得知留耶说过,副队长是要辅佐队长处理队内事务的,应该没什么空闲的时间来找他才对。
“啊,你之前是找秋子那丫头问过斩魄刀的事对吧?诺,这家伙归你了。”
被时不知问了一句之后,天楼神晃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一拍额头,顺手从腰间抽出了另一把刀柄上缠绕着藤紫色绑绳的浅打,递到时不知面前。
“这家伙是我以前捡到的,正好给你用了。”
“这...”
“除了这个,来陪老子喝一杯吧!”
还没等时不知说什么,天楼神晃便将那把浅打塞到了他手中,然后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冲着他摇了摇手中的酒壶。
“......唔?有味道呢。”
完全不懂得什么叫拒绝的时不知倒是老老实实的接下了浅打和酒壶,毫不迟疑的仰头喝了一口。片刻之后,他有些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如此感叹到。
“嘿嘿,是吧!老子仔细想了一下,这玩意就算是也应该能喝出味道的!”
而天楼神晃则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四十余年前的某天·四番队队舍·队长室——
“那么,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看着在睡梦中蜷缩成一团的瘦弱女孩,非道院弥彻少有的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十分恳切的对身旁的卯之花烈说道。
“虽然我修改了她的记忆,但是啊,记忆这种东西是不会消失的。就算埋藏得再怎么深,身体还是会忠实的记录下一切......对于她来说,总得有个值得依靠的人来照顾她,以免她再次跌入那个晦暗的深渊里呢。”
“既然是你的请求,那我便应下了。”
卯之花烈双手插在羽织的袖口中,垂着视线答应了弥彻的请求。
“不过,你觉得自己没办法保护好这个孩子吗?”
“嗯,倒也不是觉得没办法保护好她啦。你看,像我这样的存在是没办法成为谁的道标的。和其他人不一样,这孩子还没有足以称之为‘目标’的东西。跟在我身边,恐怕只会向着不可挽回的方向一路坠落吧?”
“说的也是呢,毕竟,弥彻你是镜子一样的存在啊。”
——四番队队舍·队长室——
“队长,是我。”
知留耶在队长室的门口停下了稍显匆忙的脚步,整理了一下因跑动而有些凌乱的衣装,随后在大门上敲了掉。
“欸,进来吧。”
片刻之后,卯之花烈那温和的回应便从门后传来。
推开门,知留耶便看到卯之花烈端坐在桌前捧着茶杯。而在卯之花烈对面的座位前,则摆着另一杯茶,正蒸腾着氤氲的热气。
见此情形,知留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嘛嘛,别那么拘谨,坐吧。”
卯之花烈抬手摆了摆,示意知留耶这就是为她准备的。
“这是非道院队长送来的茶叶,正好你也来尝尝吧。”
“唔...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知留耶才十分恭谨的坐到座位上,双手捧着茶杯有些困惑的问道。
若是要说整个护庭十四队之中最得她敬重的人,那必然就是天楼歌仙与卯之花烈。
对于知留耶而言,给予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天楼歌仙是亲近的长姐。而以严苛却不失温柔的态度教导她的卯之花烈,在她看来则是与母亲别无二致的存在。
所以,无论对他人多么刻薄,御神乐知留耶也绝不会在她们面前摆出那样的态度。
啊?你说把她捡回来的非道院弥彻?
才没有那种事呢,那人是谁啊,听起来就像是个混球(嘟嘟囔囔嘟嘟囔囔......)
“嗯,前几天非道院队长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卯之花烈含着笑意轻呷了一口茶水,然后伸出手,将知留耶鬓角垂下的发丝揽到她的耳后。
时至今日,卯之花烈仍然能够回想起当年非道院弥彻抱着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来到她面前,求她帮忙抚养一下的时候自己的心情。
四十多年过去,曾经那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已经成为了优秀的死神了。对此,即便是卯之花烈也能感受到时间的奇妙。
啊,说起来...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像知留耶一样好好的成长了呢。
“......非道院...队长...”
听到了卯之花烈的回答后,知留耶楞了一下,然后慢慢的低下头,望着杯中飘着的茶叶出神的呢喃着。
“是哦。别看他那副样子啊,其实这些年一直在关注着你呢。所以啊,就别因为一些事情而迁怒别人咯。”
收回了思绪,卯之花烈亲昵的捏了捏知留耶的耳垂,然后若有所指的调笑了一声。
自然,卯之花烈指的并非是天楼神晃,而是绯道时不知————虽然恐怕在绯道时不知看来,知留耶对待他的态度应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了。
‘这也是弥彻说的,能够化解知留耶心中阴霾的原因之一吗?’
这样想着,卯之花烈完全忽视了知留耶那嗫嚅一般的‘我才没有’的辩解。
“唔——所..所以非道院队长找您说了什么呀?”
为了摆脱卯之花烈的揶揄,知留耶咬着嘴唇,十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非道院队长想要让你做我的弟子。”
没有戳穿少女的那些小心思,卯之花烈伸出手指了指桌子中央的茶壶。
“这只壶和那些茶叶就是酬劳之一哦。”
那是一只经过了金缮的紫砂壶,梧桐色的壶身上勾勒着有如枝叶般的金线,看上去颇为雅致。
与非道院弥彻相识了千余年,卯之花烈自然清楚这壶是非道院弥彻十分钟爱的收藏品。
他从西面那个大国收来这些碎片的时候,还兴致高昂的叫来了山本元柳斎重国和她显摆了好一阵子。虽说曾一度损坏,但经由非道院弥彻之手进行修补后,这只壶也称得上是传世的逸品。非道院弥彻的艺术审美,一向是出类拔萃的。
而与他品味相称的,则是这个男人从不喜新厌旧。非道院弥彻从不会削减对任何他所喜爱的事物倾注的感情。
所以,当他拿出这只壶作为报酬之一的时候,就连卯之花烈也深感意外。
“诶?弟子?”
而对于卯之花烈的说法,知留耶则显得有些困惑。
“队长您不是已经亲手教给我回道了吗?”
“嗯...也是呢。毕竟知留耶你还只是个孩子呢。”
卯之花烈轻呼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知留耶所熟悉的那个和蔼、温柔的卯之花烈的气场,完完全全的改变了。
“非道院他希望我教你的,不是救人的技术,而是杀人的技术哦。”
卯之花烈的指尖轻点在知留耶的额头上。
但是,就是这平日里习以为常的动作,却让御神乐知留耶产生了被斩断了的错觉。
被切开、被斩断、被撕裂————刃物那冰冷的触感、锋刃切裂躯体时那令人战栗的疼痛...这一切的感觉都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实。只消片刻,这种恐惧便充满了她的脑海。
————啊,若是卯之花烈怀抱着真正的杀意的话,那一切将会毫无悬念的成为真实。
雨滴会落下、太阳会在东方升起、人被杀就会死、然后,卯之花烈非常之强。
在这一刻,御神乐知留耶比任何人都深刻的理解了最后这与前者并无分别的‘常理’。
“那么,你的回答是什么呢。”
当知留耶重新取回意识之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原本冒着热气的茶,此刻已然冰凉,而她的衣衫也早已被冷汗浸湿。
面对不知何时恢复了往日平和姿态的卯之花烈,知留耶呐呐的张了张嘴,却没有给出回答。
“没关系哦,这个问题你想要思考多久都可以,这是给好孩子的特权哦。”
卯之花烈笑眯眯的在知留耶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这一次自然是像过去那样温柔而平和。
“现在,回去换一下衣服吧。”
“...好的,那我就告辞了。”
知留耶颇为僵硬的点了点头,起身向门外走去。老实说,她现在十分的混乱,完全搞不清状况。
“......真是不错的表情呢。”
目送着知留耶离开了队长室,卯之花烈闭上双眼,露出了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的愉快表情。
虽然知留耶自己应该没有注意到,但卯之花烈刚才看得清清楚楚。
在承受了她的杀意之后,知留耶在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明快,比任何时候都诚挚。就像是当年享受着厮杀的她一样。
“啊啊,真愉快啊......”
“嗯哼,本想着给你添了麻烦,所以带着谢礼过来了。结果这么一看,烈你也是乐在其中啊。”
随着一阵韵荡的波纹,非道院弥彻的身影逐渐浮现在知留耶刚刚坐的那个位子上。
他带着一如既往的招牌笑容,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动着。
“你不也是,今天兴致高涨得厉害吗。”
虽然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卯之花烈哪里会看不出弥彻此时那格外愉快的心情呢。
“你这家伙啊,未免也太记仇了吧。”
“你在说什么呀~人家听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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