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肖很快就遇到了新的两难,他带了一个百人队就杀到了这里,那伙疑似杀害神甲营官兵的贼人老巢,其其格指向前方,那座石城的城墙足足两里长,若是正方形状,就是方圆四里大小,赵肖看石墙入口就发怵,直觉告诫他,这石墙工程浩大,这伙贼人不是等闲角色。
是谁居然能在草原建起一座石头城池。难道是蒙古的某位王爷,但是这里是盐池,水草荒疏,蒙古人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建城池吧。赵肖在战前就请了几个知草原事的幕僚,知道蒙古人没有筑城的习惯。除非位置十分紧要。不过这座城位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离地图上最近的兵家必争要地有百里远。
周围很空旷,不是要冲之地,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凭空筑起这么大的一座石头城呢。赵肖想不通,但他知道,能有这个人力,这股贼人不容轻视。
赵肖找来其其格,问道:“你说里面是汉人,但是这伙汉人在草原建起这么大的城池,为何你们蒙古人不出面制止呢。”汉人和蒙古人连年大战,有汉人在草原建城,蒙古人必然要兴兵阻挠才是。所以赵肖问出了这很显著的不合理。
“这座城,在我爷爷很小的时候就有,可能比我爷爷的爷爷都要老呢,几百年前的事,我不知道。”其其格一脸无辜道。
赵肖看她这个神色,就信了,想来这座城池是愚公移山一般,累百年修成,几百年前,明朝还没有建立,前朝,也就是元朝,那个时候难道汉人可以在草原上来去自如吗,这个他真不知道,他毕竟是个粗人,很多历史知识还是最近学了简体字,看教科书才懂了一点而已。
斥候这时来报,描述了城池的形状,居然不是正方形状,而是宽两里,长度足足有五里,一个长方形的城池。
“其他方面都没有城门,就南面一个城门。”赵肖苦笑起来,只有一个门,那就不是城了,而是要塞,这可更加麻烦了。
不过这样他就不必纠结了,索性下令全军安营造饭,伐木修攻城器械。并命斥候回去搬援军来,一个要塞恐怕轻易攻不下来,至少需要调大炮来,与掷弹兵配合,把火铳兵护上城头。不过这样一来,火炮运过来耗时就要不下十日,而且火炮在赶路的颠簸中,很多零件就会松动,甚至于破损。
想到宝贝一般的火炮会破损,赵肖几乎几次都想放弃算了,为了一个斥候,就费力去攻克这样一座坚固要塞,而且这个要塞位置十分不重要,这到底值不值呢。只是看到其其格,想到不能给这个投靠而来的蒙古部落看轻,该树立神甲营所向披靡的武威,他终于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到第三日,十分简陋的攻城器械造出一些,他是个急性子,不等火炮就位,便迫不及待的试探着攻城了一回,这座怪城内的贼人只是在城头上射了几箭,放了几铳,便在神甲营泼天一般的火铳密集弹雨中,放弃了城头。待神甲营的官兵攀爬云梯上了城头,全傻眼了,愣在云梯顶。下面的士兵就大骂上面的误事,一时陷入混乱。
赵肖见士兵都不敢前,先不禁大怒,又一想这必有古怪,于是他亲自跨马到城墙下,唤下一条云梯上的士兵,自己就登了上去。一望城内也傻眼了,城内不见街巷和民舍,只有林立的石头碉堡,如此诡异的城池闻所未闻,心说你们这些贼人有这个功夫,把这些石头碉堡修成一排护着城墙,不是更为有用吗,但他低眉一看,就差点讶然叫出声,这城墙很薄,根本站不住人,而且内侧居然是护城河,谁家把护城河修在内侧,而且深达数十仗,状似深渊悬崖,落下去必活活摔死。这渗人的城垛下侧一人高的位置,每间隔几步就有一块凸出的长条状小石,应该是刚才守城头贼人站立的地方,但是现在都没了人影,他们难道是身上绑着绳子,一端系在护城河对面,跳下去再攀上去吗,不对,那样是来不及了。
赵肖正在琢磨的时候,头上嗦嗦几箭飞来,他连忙缩头,箭矢颇准,有一支打在了眼侧的石头上,叮一声,金石相碰,火点一闪,扬起飞石把他的眼啄了,不知鲜血还是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赵肖忍着疼,再抬头仔细看了一遍,下去叫来属下军官们,让他们也上去看看,一起出主意。
“没这个道理,这护城河好怪,而且太深了,这怎么过去,不如直接拿炮轰吧,先把城墙轰塌。”百人队队长率先发话。
“炮弹没剩多少了,怎么能拿来轰城墙,哎呀,他娘的,城内的碉堡下面也有很多沟坑,估计也不浅吧,这该用了多少人力。感情我们祖祖辈辈在九边修长城的时候,他们忙着在这里挖坑。”百人队书记官咋舌道。
“这座城是拿来防蒙古人,蒙古人没有火炮,所以城墙才格外的单薄。”赵肖沉呤道。
“对,是这个理。可我们也没有多少火炮了,火药也不够用了。”
“前面跟林丹汗那一战,火药已经用掉了八成,如果都拿来打这座城,以后万一补给跟不上,我们怎么办呢。”草原上波谲云诡,没有火药防身,全军随时陷入险境。
“这里地势低,咱们引来盐湖的水灌进去。”赵肖一拍大腿,跳将起来道。
左右面面相觑,都摇头道:“那该要多少人力,咱们才百余人而已。”
“谁说的,这不是有现成的人力。”赵肖指了指远处其其格道:“那婆娘肯带我们来,一定是和这座城的贼人有仇,让他们出点力有何不可。”
吕梁山红色岩石下,阵阵带着尸臭的恶风袭来,王朴与邢红娘等人都是战战兢兢,一路上所见,成片成片的村庄被夷平。残垣断臂中老幼妇孺的尸骸居多,且多有烤焦啃食的痕迹,仅剩白骨皑皑,大道两边都随处可见,夜里就满山遍野发幽光,山风又如厉鬼哭丧,格外渗人。
“江山死寂,十室九空,原来是这个意思。”王朴突发感慨道:“这一定就是张献忠那个魔头的手笔,这两天我可是做噩梦不断。”历史上,明末的农民起义军中,张献忠最为恶名昭彰,屠杀平民这种事,只有他干得出来。
“白晓茹那个所谓狐仙法力是否真的管用。”邢红娘心有余悸道:“你不是说李自成和高迎祥等人都是豪杰吗,为何纵容张献忠作恶多端,却不早早除了此獠。”她夜里被遍地的鬼火吓得不轻,王朴和白晓茹串通骗她喝了符水,说是这符水有白晓茹的狐仙法力,可驱邪镇鬼。她听说过白晓茹的故事,将信将疑的服下。
“没事的,你看我就没怕。”王朴确实不怕,他是现代人,信奉唯物主义,对迷信基本免疫。
邢红娘直勾勾盯着王朴一会儿,见他不似作伪,确实很有胆气,就道:“哎呀,你们做了官的人要是怕鬼,就不会去干坏事了。残害百姓的狗官都不怕鬼是吗。”这话听着就有一股怨气逼人。
王朴听了只好连忙转移话题,心说:女人的怨气比鬼可恐怖多了,都跟她说了池银屏是自己旧时相好,又被人诬陷,走投无路,他才不得已收留,再说,若是任由池银屏被人害死,他就该背上个无情无义的骂名,所以,收留池银屏实在是迫不得已。
心里想着事,嘴里却道:“这两日所见,我庆幸是在冬天,不然苍蝇漫天漫野闹起来,那才是可怕,而且还会滋生瘟疫呢。”
“额嗯。”邢红娘深索眉头,努力不想这个场面,但还是一阵心悸寒颤,不禁拿白眼怒视王朴,恼道:“不要说了,没得又吃不下饭。”
正说着,前头突然跳出来一行人,身着凌乱的衣料,好些都没有裁剪,就是把整块绸缎披上,看着很像印度阿三的装扮,王朴险些笑出来。
“什么人,哪来的。”这一行人的首领喝问道。
“我们是山西本地的义军,我叫李岩,这位是我妻子,赫赫有名的红娘子,你们来了回山西,肯定听说过她吧。”
“红娘子?”这一行人的首领脸色果然异样的上下打量邢红娘,只道:“原来是本地的豪杰们,久仰大名,请随我来。”便让开一条路,还派人朝山里通报有贵客拜访。
“这是干什么。”邢红娘指着前方问道。只见路边聚了一群义军,他们嘻嘻哈哈的喝着酒,吃着可疑的肉。不远处就是一片被孽杀的平民,横七竖八,宛如鬼狱一般,尸体都面目狰狞,死状可怖,鲜红与苍白交织,格外刺眼。
待众人走近了,王朴在马上越过人群还看到,他们拿刀子割断了一些平民手筋脚筋,逼着这些可怜人像蛆虫一般向前爬,那义军小头目摸样的汉子正吃酒,歪立一棵树旁,为一个爬快的人形蛆虫喝彩取乐。
邢红娘怒了,骂道:“狗官军也不曾如此残暴,你们是哪里来的鸟人。”王朴是首次听红娘子骂人,可知她恼怒到了极点。
“哼,这婆娘,有你什么事,你男人还没有啥说的,哪轮得到你来多嘴。”这位义军小头目顿时不乐意了,回怼道。
“自家兄弟,有话还说,莫伤了和气。”王朴生怕邢红娘恼怒之下,出手伤人,把大家给坑了,连忙打圆场道:“敢问,这位弟兄尊姓大名,是谁的部下。”
“姓刘,我大名不乐意说,但我家闯王大名,你怎么不知。”这小头目一脸傲色道,这个一身健肉的汉子似乎十分睥睨王朴这个小白脸。
面对这位刘姓小头目的眼神挑衅,带王朴过来的先前那位小头目连忙道:“老刘,这位是红娘子和她相公李岩,我要带她去见闯王。”
原来是高迎祥,据史书记载这家伙过几年就死了,死得好,治军不严,活该去死。王朴心里咒骂着,脸上却不敢作色,恭恭敬敬道:“被你挑断角筋的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就算是恶人,一刀杀了也就是了,何必无端折辱,你这般是给闯王的名声抹黑啊,山西本地人皆厚道,可不兴这个。”
刘姓小头目听了果然脸上一红,大约是自知理亏,一时下不来台,只好道:“那你帮我把他们都杀了吧。”说着,大步冲王朴扑过来,他这般突然的一动,王朴的亲兵就不乐意了,拔刀子拦住。
刘姓小头目反而大笑了起来,笑骂道:“我给你递刀子,请你帮我杀人,你看吧,你的卒子倒放肆了,山西人不懂礼数,却只会动嘴皮子。”
刘姓小头目的部下见有人在主将面前亮刀子,就骂骂咧咧纷纷围了上来,且七嘴八舌嘲笑山西人孬种无用。
王朴皱了皱眉,这些义军流里流气,即没有半点草根的苦大仇深,也不像正经的士兵,倒是有点城里的黑帮暴徒味儿,和他心目中的义军完全对不上啊。此时的闯军原来这么不堪吗,或者这只是绝无仅有的特例而已。
刘姓小头目看王朴身边的这些亲兵个个披甲,心里也是有些吃味,山西地界原来这么有钱,随便来一伙贼人,都能人人披甲。便道:“我看你们的甲不错,卖我一副,我出一百两银子。”
王朴笑了笑,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也不想在人家的地盘起冲突,就道:“这些甲是我的宝贝,不卖,但是我有这样的甲做礼物送给闯王。”
刘姓小头目脸色不太好,但是听王朴这样说,也不好造次了。挥手带部下们让出道。
邢红娘一直怒气冲冲,随时发飙的形状,但这里是人家的地界,她还是知道轻重,终于忍了,王朴等这拨人走远,舒了口气,道:“闯军长年四处流窜,疏于治军,我们见了闯王,该提醒他一下,严肃军纪。”
“嗯,可,万一闯王名不副实呢。”邢红娘忧心问道。
王朴闻言一愣,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历史上,邢红娘和李岩似乎对闯军若即若离,他们并没有成为李自成的核心部下,难道说,那个时空的他们看出来闯王无识少智,不能成事。王朴有不好的预感,这一趟或许是太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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