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特兄弟制造的“飞行者一号”,重量非常轻,就算是加上驾驶员,也不过360公斤左右,所以任何设计都讲究轻量化。
受限于他们的鸭翼气动布局,更要求前端质量减轻,不然就会加剧头重脚轻,影响飞机的飞行稳定性。
换句话说,发动机的设计关键在于重量以及前后配重比。至于马力,十来匹就绰绰有余,毕竟起重质量很低。
或许是因为来特兄弟申请的专利多数是鸭翼布局,后续的美国飞机制造公司为了绕开他的专利,采取了常规布局。
就像之前提到的,现在美国虽然有了专利局,不过审批流程很难像后世般严格。这件事美国的专利局有一定责任,但现在专利局也真心没什么人懂飞行器,否则不太应该让来特兄弟的飞机作为一个整体专利通过。
专利局里更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爱因斯坦。
“您也在底特律拥有发动机工厂?”哥哥威尔伯·来特问道。
“并没有,”李谕说,“我需要在纽约为你们制造。”
“纽约距离北卡罗来纳似乎也近一些,”弟弟奥尔威·来特说,“我们会为你付上足够的酬劳。”
“我不需要酬劳,权当为你们的飞行事业添砖加瓦。”李谕说。
只卖一台发动机能挣几个钱,能参与到人类历史上第一架飞机的研制过程,可有意义得多。
不过来特兄弟就很开心了。搞研发很花钱的,尤其还是飞机这种从来没有人成功过的东西。
“太感谢您了!真心想不到一个中国人能拥有这样的知识与胸襟。”来特兄弟说。
李谕说:“发动机的制造会需要一段时间,你们有没有电报机?做好后我可以及时通知你们。”
“您可以发到报社,他们会告诉我们。”来特兄弟说。
“一言为定!”
来特兄弟现在的研发工程进度很紧张,他们立刻就要赶回北卡罗来纳继续飞行者一号的制造。
而李谕也准备返回纽约。
“你当真要造发动机?”sierra问。
在她看来,这绝对是一项不简单的事情。
“有什么难的,”李谕笑道,“不过最好还是买一台缸数尽可能多的发动机看看。”
李谕想起别克的双缸发动机,决定找他买一台。
大卫·别克还没有成立别克公司,只能算作是一个研发制造汽车的小作坊,纽约车展上造出的两台车已经是极限。
底特律目前并不大,找到他也不难。
李谕走进大卫·别克的小工厂,说道:“别来无恙,大卫·别克先生,我就说咱们还会再见面。”
别克的小工厂里摆着最多的就是各式发动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研发重心多少存在一些问题:他过于执着于更加先进的发动机技术,并没有重视整车销售。不像其他很多汽车公司一样,边销售边研发。
大卫·别克的做法在汽车工业早期,并不是个明智之举。
大卫·别克认出了李谕:“是你们!莫非是我的汽车出了问题?”
李谕笑道:“没有问题,我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多缸的发动机可以买一台。”
别克苦笑:“如果是以前还真不想卖,但现在我的工厂已经快要没有资金,你愿意买的话再好不过。”
最迟明年,别克的公司就要被卖掉。一家马车公司的老板威廉·杜兰特会将别克汽车整体买下,后续又依托别克汽车公司成立了更大的通用汽车公司。
别克本人却很快被解雇,暗然离去,只留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别克汽车品牌。
李谕转了一圈,指着一台发动机说:“这台可以买吗?”
别克说:“你的眼光还真是准,那台发动机用了顶置气阀,但稳定性还不太好。”
“没关系,”李谕说,“我看中的是它小巧的体型。”
别克说:“小巧是小巧,但过于小巧的话,气缸内的气体爆燃就不好控制,它不是个完成品。我有另外成熟的顶置气阀发动机,不过体积稍微大一些,只不过已经装在了那位女士买走的汽车上。”
“我总不能拆掉汽车吧,”李谕说,“如果可以的话,这台发动机我就买下了。”
大卫·别克已经几乎是穷途末路,说道:“好吧,它还并不成型,只需要200美元就可以。”
“成交。”
这台发动机重量也有几十千克,李谕其实稍稍看几眼就能明白它的构造。
其实他之所以买发动机,真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因为他脑子里的设计都太过先进,反而把握不好分寸。所以才买这么一台老式的发动机限制一下思路。
到达纽约的实验室后,李谕便开始进行重新设计,主要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用铝制结构代替铸铁,如此能够大大减轻重量。
现在买点铝还是比较花钱的,但铝制反而让加工难度稍稍降低。
铝材后续在飞机产业极为重要,不过早期的飞机不少用的是木制。
忙得如火如荼时,实验室的门被敲响。
李谕打开后,外面站着一位中年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个中国人。
中年人说道:“你就是李谕吧?我想我没有找错。”
“我是李谕,请问您是?”李谕问道。
“我叫司徒美堂。”对方回道。
好嘛,原来是美国洪门的大老。
不过司徒美堂现在还没有成立安良总堂,暂时也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洪门大老。
现在旧金山洪门致公堂的大老是黄三德。
不过司徒美堂已经加入美国洪门近20年,之前所成立的安良堂隶属致公堂旗下,规模也很大。
几年前他辞职来到了美国东部,靠着多年积累,他在美国东北部活跃的洪门中仍旧是地位最高的。
李谕自然知道司徒美堂的名号,“久仰久仰!您怎么来了?”
“该说久仰的是我,”司徒美堂笑道,“在下不过一个浪迹海外的游魂罢了。”
李谕说:“您能组织互助会,团结华人,互帮互助,怎么能说是游魂!”
司徒美堂说:“你也知道我们洪门?”
“当然知道,只是一直未有机会拜会。”李谕说。
在二十世纪初,漂泊在海外的华人差不多有两千多万之巨。
漂泊不易,大家自然就会抱团取暖,许多宗亲会、老乡会又因为血缘关系限制不好进,许多华人就加入了条件相对自由的洪门。
大家也比较认同洪门“联卫共济、手足互助、患难相顾”的理念。
洪门把刚出国的人称为“唐山兄弟”,提供食宿,想做买卖可以提供资金帮助,甚至遇到官司还能提供法律援助。
因为互助组织的性质,美国的致公堂已经成功以“华人共济会”的名义在政府注册,成为了合法组织。
其实除了名气最大的致公堂和安良堂,类似的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堂口之间也有争斗,司徒美堂后来对于洪门的一项大功劳就是能够平息各种堂口之间的争斗,绝对是个大哥。
而且他脑子好使,知道单纯靠蛮力不行,在美国这种地方得讲法律。所以他的安良堂不仅相比致公堂组织更严密,资金更充足,最主要的是还一直请美国律师当法律顾问。
最出名的就是后来的美国总统小罗斯福,他为司徒美堂当过十来年法律顾问。
司徒美堂走进李谕的实验室,感叹道:“你们这种文化人就是厉害,我见过不少美国人的机器,但压根说不上名号,更别提你发的那些文章,我是一个字看不懂。”
李谕笑道:“术业有专攻。”
司徒美堂说:“咱们太缺你这种人了,要是能造出坚船利炮,就不怕洋人。”
“早晚都会有的,”李谕说,“一步步来。”
“你说的没错,要是着急恐怕还会是下一个康梁。”司徒美堂说。
李谕问道:“康南海也来过美国,不知道先生见过他吗?”
司徒美堂不屑道:“见他做什么?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康有为满脑子装的都是他的皇上,而我们洪门连清国都不认。”
李谕笑道:“这倒也是。不过康南海的能量不小,骗了华人不少钱,你们应当小心为好。”
司徒美堂叹道:“没有办法,他的嘴皮子太厉害,我们只能保证自己的会众不给他捐款。”
洪门和康有为理念上极为冲突。
洪门说白了从一开始就是反清的,所以后来才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
不过洪门中有文化的人确实不多,此后洪门的正规化着实也离不开中山先生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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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周星驰版《鹿鼎记》里,他饰演的韦小宝与洪门的早期组织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有过一段很浅显但颇有道理的对话。
陈近南给韦小宝说:读过书明事理的人大都在清廷当官了,所以如果我们要对抗清廷,就要用一些笨一些的人。对付他们不能说真话,要以宗教之类的形式来催眠他们,使他们觉得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所以反清复明不过是个口号,跟阿弥陀佛其实一样。清朝一直欺压我们汉人,抢走我们的银两和女人,所以我们要反清。
韦小宝:要反清抢回我们的钱跟女人。复不复明根本就是脱裤子放屁!
如果仔细想的话,这段话体现的情况也很悲哀的,实在是难啊。
“那就不要管康圣人了,”李谕说,“既然阻止不了他,就由他去吧。”
司徒美堂说:“没错,他已经沉溺在了美国及加拿大的奢华生活中,这样的人成不了事。倒是你那两篇攻击他的文章太精彩,我们的几家中文报纸也转载了。”
“中文报纸?”李谕讶道。
“对的,不仅纽约,连三藩市也有咱们的中文报纸,只不过和发你文章的《世界报》没法比。”司徒美堂说。
李谕一拍手,找到门路了。
既然能识字,就说明受过教育,而且在美国这么久,他们必然也懂英文,绝对能在其中挑一部分华人训练训练成为技工。
果然想在美国找华人,就离不开洪门。
六年前中山先生就来过美国拉赞助,但收效甚微,原因就是没有找对门路,没有找到洪门帮助。
所以第二次来美国时直接加入致公堂,被封为“洪棍”,洪门子弟也尊称他为孙大哥。
1904年他到美国时,康有为的保皇会联合旧金山领事为了阻止他宣传革命,还曾串通移民局诬陷他的护照是假的,将他扣押。全靠洪门致公堂大老黄三德出面,花钱、请律师、打官司才把他捞了出来。
想要联系到尽可能多的华人,通过洪门最有效。
李谕说:“我正想着成立一个工厂,招募一些华人成为技术工人。”
司徒美堂有点不相信:“你一个中国人能在美国开工厂?”
李谕笑道:“可以的。”
司徒美堂竖起大拇指:“了不起。”
“并不全是我的功劳。”李谕说。
要是没有sierra以及她背后的卡耐基家族势力,他想开公司又开工厂确实不会容易。
司徒美堂再次叹道:“当年咱们的华工吃过的苦太多,都是因为只能给洋人出苦力。如果能有一家中国人开的工厂,真是让人不胜期待。即便先生不是我洪门中人,我们也会鼎力相助!”
李谕抱拳说:“多谢司徒先生!有您帮忙就足够了,我本想去旧金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华人能够招募。”
司徒美堂摆摆手:“没必要了,现在加州的排华法桉已经让许多华人来到了东海岸,去了旧金山恐怕也是白去。不过我可以给他们知会一声,如果有合适人选可以推举过来。”
“情况还是您熟悉。”李谕说。
司徒美堂说:“现在想找人的话,也不用很远,曼哈顿南边就有咱们的唐人街,在那儿我想就能找到不少人。”
李谕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地方,纽约唐人街距离确实很近,撑破天二十来里地,而且里面的人身份比较干净。
李谕问:“唐人街里应当有受过西式教育的中国人吧?”
“有的,”司徒美堂说,“不过就算是在美国学堂里上过学,找工作也并不容易,可惜了这些年轻后生。”
现在的歧视情况比后世大得多。
李谕说:“先生可以带我去看一下,正好在咱们的报纸上登报招一些人进厂。”
司徒美堂笑道:“好说!你这是在做好事,帮助咱们华人,我必须亲自协助你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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