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学会?”载振之前听过这个名字。
“是的,贝子爷,您是知道的,皇家学会会长想邀请我去学习学习。”李谕说,“您要不也一起去看看?”
载振摇了摇头,“行程已经安排满了,上午游河已经耽搁了时间,我们还要去英格兰银行。”
他的确有任务在身,回去还要给朝廷写汇报,而且载振以后也是要做商部尚书的人,肯定对银行业非常上心。
于是李谕道:“既如此,我自己随约尔森编辑先去。”
载振说:“可以,你去便是,记得写份考察报告。”
载振精力有限,不可能去过多的机构,正好李谕对科学比较熟悉,让他去做做这方面的考察再合适不过,也完全信得过。
“没有问题。”李谕转身对约尔森说:“有劳先生带路。”
约尔森说:“皇家学会很近,我是打了马车匆匆赶过来,我们出门上车吧。”
两人刚走出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黄开甲便追了过来:“等等我!我也去!”
李谕问道:“你不随着贝子爷一起考察银行吗?”
黄开甲笑道:“我可不懂银子的事,有义衷(梁诚的字)和颖侯(唐文治字)就足够,他们都是掉进钱眼的人。”
黄开甲在美国上耶鲁大学时就是个高材生,也是个热衷于理工学科的人。
三人坐上马车,途径唐宁街、白厅、海军部大楼,停在了英国皇家学会门前。
李谕下车就看见了台阶上站着两位抽着雪茄精神抖擞的老者,李谕看过照片,立刻知道他们就是开尔文勋爵和哈金斯会长本人。
没想到两位学术大拿竟然出门迎接,李谕忙走上前给他们深鞠一躬,表达了自己隆重的敬意。
开尔文勋爵笑着说:“阁下如此年轻,让我不胜感慨啊。”
黄开甲并不认识他们,于是约尔森又给他们做了一番介绍。
哈金斯会长侧了侧身:“二位请进吧。”
几人来到哈金斯会长的办公室,他拿起一只茶壶说:“知道你要来,开尔文勋爵甚至不辞辛苦托人买了一只中国茶壶。”
虽然当时英国的制瓷业已经兴盛,但基本走的都是骨瓷路线,论起精美,上流社会依然还是喜欢中国产的瓷器。
哈金斯会长拿着的是一台青花瓷茶壶,价值不菲,但在二十世纪初,的确仅仅是个茶壶。
开尔文勋爵也笑道:“茶壶是我的,但是茶叶却是哈金斯会长亲自挑选。他是知道的,我对茶可没有对咖啡那么有研究。”
哈金斯会长桌上放着一只小壶,也是瓷质,上面的小标签用中文写着“祁门”,即祁门红茶。
这也蛮符合英国人的特点,英国人几乎只喝红茶,而且一般多是印度产红茶,诸如阿萨姆红茶、锡兰红茶之类。
但上层人士,尤其是王室,最爱的红茶其实还是高大上的中国产红茶,其中最上品的,便是祁门红茶。
英国人算是欧洲人中最懂茶的,哈金斯会长熟练地冲泡,然后拿起一杯冰牛奶问道:“要加多少?”
李谕以前有个英国的留学生同学,知道英国人这方面很轴,喝茶只喝浓茶,而且一定要喝热茶,不加牛奶或者加热牛奶那也是万万不可。
于是他说:“稍许即可。”
哈金斯会长一愣神,李谕知道自己这句话太“中式”了,于是又说:“五分之一杯牛奶。”
哈金斯会长立刻展颜一笑,倒好牛奶递给了李谕。
“王室藏有不少各国茶叶,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这罐气门红茶。”哈金斯会长的发音不是很标准,“你们尝尝如何。”
李谕喝了一口来自100年前大英帝国的奶茶,的确泡得非常浓郁。他平时喝茶不多,而且主要是喝绿茶,味道相比之下淡了许多。
黄开甲在旁赞道:“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誉高香不二门。好茶!好茶!”
哈金斯会长没有听明白这句中文诗词,问道:“可否以英国语言翻译一下?”
黄开甲直接被问住,憋了半天说:“就是说这碗茶VeryNice!”
开尔文勋爵也表示赞同:“Chineseteaisverynice!”
哈金斯会长又问起了李谕的科研环境,还有教育背景,李谕笑道:“爵士,我现在并没有什么文凭。”
卡尔文勋爵差点把雪茄屁股都咬下来:“没有文凭?你真是个天才!”
哈金斯会长倒是不太吃惊,因为他也没有上过正规学校,之前是个商人,只不过对于天文学异常热爱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甚至还建造了一座自己的天文台。
几人又聊了会热力学相关话题,这是开尔文勋爵的专长。李谕其实很想指出开尔文关于地球年龄估算的错误,但是想了想现在的科研条件根本不具备,因为精确测量要用到放射性同位素测年法,也就是元素的半衰期,只好作罢。
但李谕对现有热力学的知识也不低,并且因为他真正的了解热力学的本质,也就是对微观领域的认知很足,所以其实他的看法要透彻很多,令开尔文勋爵赞叹不已。
说着说着又聊回哈金斯会长的天文学老本行,他是搞恒星光谱研究的。
不过天文学更是李谕的专长,两人同样聊得很投机。
哈金斯会长说:“没想到阁下如此年轻,涉猎便如此广泛,对天文光谱学也有研究。说起来,多年前我曾测量大犬座α星A光谱,发现它竟以超过40公里/秒的速度远离太阳,令我非常难以理解,不知阁下可有何见解?”
大犬座α星A也就是咱们所说的天狼星。
天狼星是历史上第一颗被测量速度的恒星,也就是天体径向速度研究的开端,测量者正是哈金斯会长。
但是李谕却很明显知道他说错了。因为虽然宇宙在膨胀,绝大多数恒星都在离我们而去,但还是有向着我们奔来的,天空中最亮的星——天狼星正是如此。
“尊敬的会长,恕我冒昧,如果可以从新准确测量光谱的话,我相信,大犬座α星A并非远离我们而去,而是奔赴我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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