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4日,17:47。
绚烂的极光把浓黑的云朵渲染成彩色,月亮的光都仿佛跟着它一起缥缈地缠绕。
巨大的冰川撞到一起,轰隆隆的响声下,几十厘米、几米、几十米长的碎冰坠进海里,如神明的征战打碎了天空,天空的碎片沸腾了海洋。
脚下上千米宽的浮冰随着海水的激荡轻轻起伏,杨闻念慢慢地往前走,言灵·玉骨在解除,比最先进的合金还要坚硬的漆黑的外骨骼收进皮肤下,露出来残破的衣服和遍布伤痕的身躯。
他走到浮冰的边缘停下,把手里的玉剑插进冰层当中。
有冰凉的海水溅了上来,漫湿了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指头都露出来的极地探险靴,海水把指缝间鲜红的血迹洗的稍微浅了一点。
杨闻念没有回头,但是很清晰地知道那八个追了自己十多公里的骑士已经被自己甩开了一公里多的距离,而且这个距离还在被不断拉大。
在自己已经停下来的时候,距离在不断拉大。
“他们不追了……甚至在撤退。”
“撤退的速度很快,他们跑起来了,像是急行军,对着南方急行军。”
漫上浮冰的海水缓缓退去,冰面残存的水渍上有若隐若现的光芒反射。
闭上眼睛,杨闻念缓缓地抬头,脖子发出爆响,连带着整个脊椎骨都开始有节奏地起伏。
“我们终于见面了,阿瓦隆之王……”
猛地睁开眼睛,言灵·玉骨解除时一同熄灭的黄金瞳重新燃亮,而且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璀璨的燃亮!
比在长江三峡迎战诺顿、比在高架路上迎战伪扮的奥丁、比在拉斯维加斯迎战大地与山之王、比在马德里迎战精锐的西伯利亚混血特战团、比在北冰洋的边缘迎战堕落的圆桌骑士团都要璀璨……
简直如同夜幕下邮轮的两盏明灯,那盏曾在无数战场之中带给无数人希望与动力的邮轮在浩荡的北冰洋上打开了最亮的那两盏照明灯!
它企图照亮夜幕!
但是刚一睁眼的杨闻念就看到了铺满视野的光,火红色、灿金色的光!
那是一艘缓缓驶来的船,很小很小的一艘船。
像是船在随着北冰洋的波浪起伏,也像是北冰洋在那艘船的前行中被劈开,于是万亿吨计数的水朝着两侧排去。
一团火挂在船头,像是江南水乡的摆渡人挂在船篷顶上的光源,光源下或许早已佝偻的摆渡人百千万年间日复一日地行驶在两岸,过往的人匆匆,唯摆渡人不徐不缓。
可是杨闻念根本看不清这艘小船的摆渡人长什么样子,无论再怎么睁大眼睛都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祂船头上挂着的,像是灯笼,像是灯塔,像是升起的太阳!
在那团太阳面前,杨闻念刻意准备了一番才点燃的黄金瞳真的就像是北极航线邮轮上的两盏照明灯,只不过这两盏照明灯不是照向黑夜里的极光,而是在盛夏里不知生死地照向太阳!
倒退一步,杨闻念双手捂住眼睛,心脏狂跳,躁动的血液被满负荷的水泵送往全身,极高的血压让鲜红的血挤破了伤口上新鲜的血痂和长出来的嫩皮。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的伤就好了大半。
然后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重变的满身疮痍。
强烈的光与热让他的瞳孔一瞬间失去了对色彩的捕捉能力,他的视野一片漆黑,有几道、几十道液体构成的线从眼角流出来。
他不知道是眼睛被烧坏了所以流出血来,还是心脏跳的太快血压太高所以流出血来。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杨闻念把捂住眼睛的手往下划,十根手指划过眼角中流出来的血线,把鲜红色的血涂满了整张脸。
杨闻念睁开眼,未曾彻底恢复色彩的恍惚的视野当中,船头的那个身影同样睁开了眼。
祂睁眼的一瞬间,船头的太阳忽然间就黯淡了下去。那竟然真的只是一盏灯笼,暖红色的烛火在白纸构成的囚笼下跳动着,火光映到海上,起伏的海水把那光反射向无穷尽的远方,尽管烛火黯淡了下来,可它依然沸腾了这整片大海,如太阳被日食吞却,光与热依旧滋养大地。
火光也映到船头那人的身上,却不及祂的眼睛万分之一明亮。
祂穿着素净的白袍,双手背在身后,有着一对如同黄金铸成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耀眼了,你根本看不清祂的脸和五官。
祂的脚底下堆着四个青铜的棺椁,棺口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白银的锁链盘在一旁,仿佛会有鲜活的生命与灵魂躺进棺材里,然后棺口封紧,锁链缠绕其上……
杨闻念望着那艘缓缓接近的小船,伸出右手握住了旁边的剑柄。
“打算说些什么吗?”杨闻念轻声问。
祂的脸上那对黄金色的眼睛波荡了一下,没有说话,宽大的白袍下传出来幽深的笑声。
叽叽?咯咯?
杨闻念听不清那笑声的发音,因为那声音如同在深渊里回荡过几千次、几万次一样,恍惚而刺耳。
于是下一瞬间他直接冲了过去,手里提着一把苍白色如骨、却浸满了鲜红色的血的剑。
玉剑并没有被收回去,因为在察觉到圆桌骑士团开始停步、甚至退却的时候,杨闻念就知道了前方有谁在等着自己。
只是他未曾想到,这场照面会这么明亮而炙热。
他一步踏出去脚下的浮冰,他本就在浮冰的边缘,这一脚直接踏进了北冰洋里。
但是崭新的冰层在他的脚底凝结,让他的每一步都踏的沉重,如擂动的战鼓。
他双手握剑,左手主发力。和伤口嶙峋的右臂不同,完好无损的左臂上有幽幽的白光若隐若现。
在三个多月前,他在埋骨地的尼伯龙根里移植了第二块圣骸,神明的左臂骨。于是他拥有了驭使四大元素中水元素的权柄,虽然这个权柄并不大。
但这已经够了,他踏在往前延伸的冰路上,而笔直的冰路笔直地指向远处那艘悠悠的小船,仿佛会有一万个骑士沿着这条路冲锋。
杨闻念计算好了一切,自己到达的时间,挥剑的角度,一剑被拦下后自己所处的位置,第二剑的目标……
然后他发现有一双手忽然到了自己眼前。
那是一双缠满白布的手,从素净的白袍下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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