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赢了吗?可我觉得我们输得很惨啊。”
杨闻念皱起眉来,“比如‘夔门计划’。他们好像赢了,用三峡大坝的闸门阻止了龙侍参孙的追击,成功地把龙王的卵从青铜城里带了出来,但是整艘船的人都死了。”
“就如同今天,我们和大地与山之王立下了赌约,虽然最后海登变成了死侍,但我们毕竟赢下来了赌约,我们最终救了这座城,就像酒德亚纪最终带出来了龙王的卵。我们好像也赢了。”
“但一切的一切并没有结束。就像‘夔门计划’里的龙王的卵被送到了卡塞尔学院,然后有人用什么手段唤醒了康斯坦丁,最后康斯坦丁被昂热用他那把折刀杀死了,于是这一切才结束了一半。于是杀死了康斯坦丁的英雄是昂热。”
“而另一半在‘青桐计划’里完成了,我们所有人合力击杀了龙王诺顿和龙侍参孙,于是一切的一切终于彻底完成了,我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于是杀死了诺顿的英雄是我们,在昂热办公室那场狂欢里我被丢到了空中,可我真的不喜欢那种感觉。”杨闻念轻叹口气,“因为即使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也有很多人被遗忘了。”
“伦德施泰特教授、他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塞尔玛、已经毕业的执行部实习专员叶胜、酒德亚纪还有大副、二副等等那些毕业好多年的学长学姐们。即使我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也有很多绝对值得英雄二字的人连被记住名字都不可能。”
“更何况现在。我们甚至连阶段性的胜利都没有,又有谁会记住海登·杰斐逊呢?”
酒德麻衣有些理解了,“这么一想我们确实输得很惨,也许只有最终像击杀青铜与火之王一样击杀大地与山之王才算最终赢下来吧……”
“所以理解我说的话了吗……”杨闻念低下头,声音都低了下去,“我不是英雄,我只是那一万个人里最幸运的一个。”
酒德麻衣心头一颤,他回想起了杨闻念和龙王的那一段对话,“你幸运地……活了下来……”
“嗯。”杨闻念轻轻点头,“所以活下来的我有什么资格被称作英雄呢?就像是排队领一个勋章,有那么多的人有资格排在我前面,我怎么可以插队呢。”
“我不过是跟在那些英雄身后的一个追寻他们脚步的人罢了。在最终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所有活着的人都是、都不过是一群追寻英雄脚步的人罢了。”
“那一万个人才是英雄,不管他们被不被这个世界记得。”杨闻念仰起头来,“而作为那一万个人里最幸运的一个,我要把他们都记得,不管这个世界记不记得他们。”
酒德麻衣眉眼舒展开,她觉得自己终于理清杨闻念这么长的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了,“你要记住他们,这样无论最终是否胜利,无论最终这个世界和那些人会不会记住他们,至少你还记得,至少在你这里他们是英雄,于是他们就真的是英雄。”
“是啊,总要有人记住他们,就像无名的墓碑也总要有人时常去清理杂草。”杨闻念感觉记忆在复苏,他仿佛找到了十几年前当初答应他很讨厌的大祭司、答应师傅李书文同时也是埋骨地执剑使、答应彼时还是二组成员的天主教教皇、答应守夜人那个死胖子、也答应没什么印象的上一任穆罕穆德成为守墓人时候的感觉。
“这样英雄就是不死的。他们死了有人追寻他们的脚步,那些追寻英雄的人死了也会有人再去追寻他们的脚步,于是一代代人就这么沿着一条道路走了下去,人的生命是短暂的,但英雄的生命是无限的。”
“就像昂热永远记得初代狮心会的那些人一样;就像芬格尔、施耐德教授永远记得‘格陵兰计划’里死去的那些人一样;就像活下来的人永远记得‘夔门计划’里被留在三峡水底的人一样;也像我们永远记得海登·杰斐逊一样。”
酒德麻衣陷入了一阵阵的愣神之中,并没有发现这句话里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死了,但在记得他们的人眼里却永远活着,于是英雄不死,只是在另一人身上活了过来。就像那些建造拉斯维加斯这座城市的人们死了,但他们的生命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延续下去了一样。”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生命找不到延续的地方,那一天英雄才是真正的死了,因为连追寻英雄脚步的人都没有了。所以那些枯骨们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没法享受这座城市的繁华而卷土重来;他们只会因为这座城市被摧毁而死无安息,因为他们的生命没有延续的地方了。”
杨闻念握紧了拳头,“那头龙王并不懂人类,她唤醒那些尸骨变成死侍来摧毁这座城市简直是在侮辱他们死去的灵魂。”
“包括很多人类也不懂什么是英雄,当我被抛在空中的时候我只觉得惭愧,我知道我在做英雄的事,可那是因为我身前有一万个英雄的灵魂在注视着我,我活着,于是他们便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你死了呢?”
“那我就和他们一起寄托在下一个人的身上。”
酒德麻衣无声地笑了笑,“那时候你就承认自己是个英雄了。”
“嗯。”
“可是那时候你已经死了。”酒德麻衣直视着他,“死去的英雄……比活着的英雄更有意义吗?”
“我不清楚。”杨闻念与她对视,两双漆黑的眼睛谁也不服谁地碰撞着,“但我知道这是一条走过千万年的道路,我走在上面,最后的结局如何不是我能管控的,但是我要走下去,追寻那些人的脚步走到最后。”
“没有半路下车、或者换一条路走的可能?”
“没有。”
避开视线,酒德麻衣说,“可是你听没听过这句话。”
“什么话?”
“活着的才是英雄,死掉的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啊……好熟悉。”杨闻念笑了笑,“其实它有道理,但不多。”
“什么意思?”酒德麻衣一愣,这是老板说过的话,老板是个神经病不假,但酒德麻衣也相信世界上没几个人说得过这个神经病,因为神经病的道理不是凡人能领悟的。
“说这话的家伙不懂人类,他参透的是龙族世界的规则。”
杨闻念用脚在沙漠上划开,于是松软的黄沙上留下了几道横平竖直的痕迹,“你用这个字代替掉刚刚那句话里的英雄,再把那句话读一遍。”
酒德麻衣低着头,看着那个字。
“活着的才是王,死掉的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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