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起来很擅长炸厨房,但让人意外地,苏晓樯在饭桌上没有挑三拣四。
杨闻念赞叹了许久,觉得这个千金大小姐公主病还不算严重。他自知自己做饭的手艺只能说还可以,比不得正规的厨师,他没能想到苏晓樯会这么简单地接受了这间小破屋子里的简陋饭菜。
“一直只有你和你师傅两个人在这里吗?”看着洗完碗的杨闻念走过来,苏晓樯好奇地问。
虽然两个人不会像一个人那样孤单,但待久了也会无聊的吧?
“偶尔也有林场的其他人来这里串门,但基本只有我们两个。师傅148岁了,他早就和自己后代们断绝了关系。他是通过龙骨移植获取的力量,这份力量并不能通过血脉往下传递,他的子孙都只是普通人。”
“师傅不希望他们被卷进这个危险的世界,做个普通人其实挺好的。”杨闻念说。
“斩断尘缘的孤寡世外高人,和他捡来的独苗武学天才徒弟?这身份太有武侠小说的感觉了吧?”苏晓樯咂舌,“这声杨大侠真没叫错你!”
“苏女侠过奖……”
天色微黑,但是李书文还没有回来。杨闻念从带回来的包里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往后面的屋子里走。
苏晓樯小跑着跟上。杨闻念此次回来只带了这一样东西,她很好奇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直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里,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晓樯跟在身后,于是没有关门。
“确定要看吗?”杨闻念站在衣柜面前,也不回头,不知道是在问谁。
“唉?那我先走了……”苏晓樯一愣,就想离开。
“不,我不是赶你走。”杨闻念拉住了她,“只是……这是我最深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连师傅也不知道。”
“并不是这个秘密多重要……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和那些认识的人讲。”
苏晓樯看着杨闻念的眼睛,第一次从这个向来意志坚定,即使面对奥丁、即使植入龙骨也从未退缩半步的人眼里看到了犹豫。
他犹豫要不要向自己分享一个秘密。
“你师傅也不知道吗?”女孩坐在炕上,看向他手里抓着的长条状盒子,“你们可是祖孙俩在这生活了十多年?你居然保守得住秘密?”
杨闻念坐在她身边,摇摇头,“不是我保守的好,是我让师傅不要打开这道锁。于是师傅从来没有打开过。”
衣柜的门开着,杨闻念看着左侧夹层上的那个锁头,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其实他随便使一点寸劲都能把锁舌扭断,但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到了就一定会做到。”
“真好……”苏晓樯晃悠着小腿,“我爸妈就不一样了,总喜欢翻出来我的秘密。摆在我面前的时候好像多骄傲一样……”
“父母都这样。其实很小的时候师傅也这样,但我成为守墓人之后就完全不插手我的生活了。”
苏晓樯歪着脑袋猜,“因为你变成他的上级啦?”
杨闻念又摇头,“他大概是觉得很对不起我吧,所以想用这种方式稍微弥补一下。”
“但其实没有谁对不起谁,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罢了。”
苏晓樯听得有些困惑。
“不讲这些了。”杨闻念站了起来,走到衣柜前,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生锈的钥匙,探进了同样生锈的锁眼里,“恭喜你,成为第一个看到这东西的人。”
苏晓樯摒掉脑海中的所有杂念,聚精会神地去看那个夹层。
它几乎和衣柜差不多高,一人多宽,占去了衣柜大约1\/3的空间。很显眼,李书文能忍住十几年没有悄悄打开也确实是不容易。
柜门打开,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空荡荡的,只摆着一个高大的架子。架子是用铁丝编织出的人形,躯干的部位挂着苍白的骨骸。
瞬间贴到了杨闻念的胳膊上,苏晓樯拽着他的衣服,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你的卧室里总是要放一块骨头啊!”
她努力地不发出尖叫,但是大声地吐槽。
“埋骨地里的那块是圣骸,这块是我的骨头。”
杨闻念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块完整的臂骨,“移植龙骨会把你自己的骨头完整的剔除出来。按照规定,那份骨头会被集中起来销毁。”
“因为在移植的过程中,它大概率已经被龙骨里龙类的基因污染了。虽然我们至今仍不知道龙族有没有基因这种东西。”
“但是我的骨头没有,因为圣骸很特殊,它不会污染我的骨头。所以我把我的躯干骨收集了起来,封存在这里。”
他把那块臂骨放在了架子上,调整好了位置,和躯干骨的肩骨贴紧,勉强能看出人样了,“这趟把我的左臂骨带回来了。”
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那有些渗人的骨头架子,声音幽幽得,但并不吓人,“未来我还会再回来几次,带回来右臂骨、左腿骨、右腿骨……最后是头骨……”
苏晓樯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卧室里放骨头,还是自己的骨头,不会觉得怪吗?”
“因为这样能留个念想。”杨闻念怔怔地看着,“好像只要这几块骨头还在,我就还是个人。而不是被龙骨变成一条龙,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晓樯本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杨闻念对这种东西有着那么深的执念,但是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成为守墓人是他自己的选择,做出了选择,杨闻念也就做好了承担代价的准备。
但做好了准备并不意味着就心甘情愿地接受代价。
人们总是很固执地想要保留一些美好的东西,怀念也好,见证也罢,留下一点总比什么都没留下要强。
就像楚子航会把过去的记忆每天睡觉前重播一遍,回忆一遍那迈巴赫狂飙的雨夜,尽管这份回忆很痛苦;
就像凯撒的车库中间永远摆着那辆给十几岁孩子定制的哈雷摩托,尽管现在的他坐上去屁股都放不下。
尽管到了最后,我们也许会把这些美好的东西推上赌桌成为筹码,但还是会想要拼尽全力尽可能输得少一些。
我们总以为留下一些影子,就仿佛还能回到过去。
但其实我们都知道,过去,早就回不去了……
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所以苏晓樯眼睛转了转,指着那块骨头问,“肋骨上好像缺了一块,是怎么回事啊?”
躯干骨的后侧肋骨里,有一根明显从中间断了个口子。断口不大,只有一小节的样子,大概半个指肚大小,透过它能看到衣柜后壁粗糙的木质纹理。
“我把那一块掰了下来,做成了一条项链。”杨闻念说,“我把那条项链送给了我的一个朋友。”
“他叫顾文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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