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白光吞噬了十字架和杨闻念的身影。
所有圣刑钉都兀自地颤动起来,即使没有大祭司的吟诵它们也开始在一种无形力量的震慑下开始往外拔出。
扎在杨闻念心口的圣刑钉最先无法支撑,直接被从血肉里弹了出来。
那柄斩马刀形制的微型刀具在苏晓樯的眼中放大,不过七八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布道使伸出手截住了那根圣刑钉,他的手掌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的颜色,流转着坚硬如铁的光泽。
言灵序列表第87位,言灵·青铜御座。
咻!咻咻!
一道道破空声接踵而至,但都被布道使用宽大的手掌接住。苏晓樯默默地数着,一共七根,都已经全数离开了杨闻念的身体。
奇怪的是,明明刚刚这些圣刑钉都浸满了杨闻念的鲜血,但是现在却只有钉尖是红色的,仿佛那些流出的血液被吸回去了一样。
啪嗒……
清脆的撞击声传来,那根被杨闻念换下来的骨头终于掉了下来,轻轻弹了两下便静静地伏在地上,竟然保持了完整,没有因为撞击而散架。
而且那白骨光洁完整,看不到一丝血迹。
杨闻念的肤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那些滴在圣骸上、乃至滴落到地上的血液开始沿着破开的伤口回到了他的身体当中。
仿佛有谁按下了倒退键,于是时光倒流,杨闻念‘活’了过来。
随着血液流回,他那七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新的肌肉生长出来,大大小小的血管重新连接,就连被洞穿的心脏也开始跳动,那声音大的好像深海里蓝鲸的心跳。
他双臂悬在身侧,左臂骨以及躯干骨的轮廓透过皮肤和衣服,以莹莹亮白光的形式映了出来,让苏晓樯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张x光片。
忽然,杨闻念睁开了眼。
那双金色的瞳孔微微茫然,煞是漂亮,丝毫看不出几十秒前还是两个血色的窟窿。他僵硬地扭了扭脖子,视线缓缓落到了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四个人身上。
“是你们啊……”他轻轻说,也不知道刚刚那漫长的时间里看到了什么。
随后白光骤然缩进了他的身体,那股支撑着他漂浮在空中的力量瞬间消失,杨闻念跌落到地上,身体软软地瘫着。
好像刚做完一场手术,病人无力地躺倒在病床上。
被布道使放在手里的七根圣刑钉飞了出去,一根接一根地重新扎在了圣骸上。
原本应该扎在心脏和左手掌心位置的圣刑钉这次都扑了个空,没有圣骸可以供它们穿刺,他们只能扎进十字架厚厚的木质底板里。
“感谢圣父……”
“以真主安拉之名……”
“阿弥陀佛……”
圣女、布道使和大祭司都低垂着头,默默念诵着各自的祷词。他们都是各自宗教里最虔诚的信徒,面对着这场真实发生在眼前的神迹,它们在心底感谢神明的恩赐。
只有苏晓樯没有去管什么神明,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杨闻念,看着那个倒在地上、随着眨眼、瞳中金光明灭的人影。
她抬起脚,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布道使想要伸出手阻止他,但是被大祭司拦住了。
虔诚的佛教徒凝视着苏晓樯的背影,口中念念有词,“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大祭司带着布道使离开了这间卧室,还把圣女观礼的屏幕也带走了。
苏晓樯走的很慢,等到房门关上也才走完一半的距离。她像是走在朝圣的路上,却没有欣喜若狂的虔诚,而是带着一双湿润到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的眼睛。
她轻轻抱起杨闻念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
苏晓樯只觉得他很可怜。
她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对杨闻念那么尊敬,却也那么无情,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他倒地不起的时候试图伸出手拉他一下。
“我决定好了……”她把嘴巴伏在杨闻念耳边,轻声说,“我决定接受这场仪式,我决定移植龙骨。”
她的声音很轻,轻轻地仿佛微风吹过原野,蝴蝶落在草叶上,翅膀嗡动,漂亮的花纹组成一幅瑰丽的画来。
那幅画是少女的脸,笑容和眼泪同时在那副脸上出现,说不出她是欣喜还是悲伤。
杨闻念轻轻笑了,他的视野被辉煌的金色充斥,如直对神的面相,根本看不到任何场景。
但他望着上方,仿佛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苏晓樯把下巴靠在杨闻念的头上,紧紧地抱着他。
————————
第二天。
苏晓樯从梦中幽幽醒来。
她做了一场很奇怪的梦,梦里无数人影围着一个诺大的祭坛,青铜的柱子高高竖起,锁链缠绕其上。
祭坛中间是高耸的十字架,有人被钉在上面,血液哗哗地往下流,穿着祭祀袍的人双手捧着青铜的杯子来接那滴落的血,目光贪婪又虔诚……
“还不打算起床吗?我都看着你睡了一波回笼觉了。”有人问候。
“唔……在起了在起了……”艰难地睁开眼,苏晓樯看到了青灰色的石质天花板。
昨晚她在杨闻念的卧室里睡了一夜,杨闻念跑去了医务室里打地铺。
据说是因为从一年前开始,埋骨地开始征召很多已经退隐的老人们回归组织,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诸神黄昏’,所以这处尼伯龙根里的房间早就没有了盈余。
“你在做什么?”从被窝里钻出来,大约一小时前穿好衣服给杨闻念打开门然后又爬回去睡了次回笼觉的苏晓樯好奇地看着坐在桌边的杨闻念。
扬了扬手里的书,已经彻底不见植入圣骸后虚弱样子的杨闻念说,“《达芬奇密码》,你好像挺喜欢看这本书?”
“还行吧,挺有意思的。”开始往白皙的脚上套长袜,苏晓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少看这种宗教内容的小说,只觉得描写的很神秘、很隐晦。”
“那送你了。”把那本书放在桌边,杨闻念站了起来,“有空吗?我想回一趟家里。”
“家?”苏晓樯怔住,“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摇摇头,杨闻念扫视了一圈这间封闭的卧室,“这里不是我的家,对我来说,这里更像是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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