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安珀馆亮了起来。
这是一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上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
路明非在‘自由一日’里干掉了凯撒,赢走了诺顿馆,所以凯撒把学生会的基地搬到了这里。虽然说卡塞尔学院里的每一栋建筑租用费都不便宜,但对加图索家族的少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进出安珀馆的人都身着正装,仿佛这里是百老汇的歌剧院。他们向门口那位帅气的学生会秘书出示自己收到的邀请函之后再昂首挺胸地进入其中,仿佛收到凯撒的邀请出席这次晚宴是种莫大的荣幸。
除了某两位难兄难弟……
诺诺一只手抓住一个,把路明非和芬格尔从安珀馆前面的灌木丛里抓了出来。她穿着深紫色的套裙,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紫色的丝袜,全套黄金嵌紫晶的首饰,蹬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雄赳赳气昂昂。
守在门口检查邀请函的帕西诺只是朝诺诺笑笑,就放他们三个进去,压根没有查他们有没有邀请函。
舞池内白纱荡漾,空气里弥漫着缥缈的香水味道。客人们仿佛被同一位舞蹈老师教导过一样,舞姿优雅,走位精准,一时摆出矩形阵列,一时散开为圆形,黑色的男生在外圈,里圈是白裙的女生们。
唯一的不协调是,路明非也在里圈翩翩起舞。
“拜托我们已经把能丢的人都丢完了!”路明非低吼。
芬格尔在侍者过来交涉让他们离开舞池的时候脑袋一抽,竟然说出了‘我当初也是有卡塞尔舞王称号的男人啊’这种胡话。
就算路明非吐槽‘前天你还说你是卡塞尔赌神嘞,快走吧,别隔这丢人了’,他也没有动摇自己一展舞技的想法。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女生愿意成为芬格尔的舞伴,于是不幸降临在了路明非身上。
就在刚刚,他们企图在交换舞伴的时候移花接木握住某位女孩子的手,但是因为内部分赃不均的原因,师兄弟俩反而出了更大的一次丑。
不远处传来一声没忍住的笑,路明非沮丧地抬头看去。诺诺和凯撒分开,把手交在了一个日本男生戴白手套的手中,她旋转起来,轻盈得如同一只紫色的凤尾蝶。
路明非也旋转起来,两人的舞步一致,但是心情却天差地落。一瞬间路明非有点愤怒,又有点难过。
上一次他这么囧的时候,就是她出现救了自己啊。但她现在却在笑,嘲笑你看起来那么傻。
宿舍1区303。
杨闻念满身睡衣套装,一边吃着面包片,一边浏览守夜人论坛的新生分区,他对奇兰这个人感兴趣起来。
言灵序列表第67位*先知。
这是个在各种小说游戏动漫里经常客串的能力,往往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被称之为‘贤者’,会是主角成长的一大助力。但是奇兰很低调,杨闻念试图在论坛里寻找一些奇兰的痕迹。
但鼠标滑轮滑着滑着,杨闻念突然一愣,将页面往上翻去,箭头光标停在了一个新鲜的帖子上边。
‘快看啊,我们的‘S’级在和‘F’级跳探戈!‘S‘级跳的还是女步!’
发帖时间在2分钟前,但评论已经已经刷了上百条。回帖里充斥着欢乐,哈哈哈的笑声以文字的形式一层楼一层楼地传递着。
发帖人还在实时更新,拍下并上传了一张张窘迫丧气的脸。
“我就说不要去这次晚宴嘛……”将嘴巴里的面包缓缓咽下,杨闻念拉到了帖子的最下边,一张木然的脸刷新出来。
路明非已经放弃了抵抗。
他和芬格尔本还想趁着下一次换舞伴的机会再次出击,但女孩们都有了应对手段,华丽的旋转间就从他们两个中间穿了过去,于是一段段舞曲演奏完毕,他仍旧握着芬格尔的手。
“怎么办?”路明非虽然已经躺平任人宰割了,但还是希望芬格尔能急中生智。
“什么怎么办?”芬格尔露出一副即将解脱的神情,“听舞曲,到尾声了……恭喜你,成为第一个和我完成整支舞蹈的……男舞伴。”
帕西诺刚刚检查完了到场人员名单,确认那些接受邀请函的客人都来了之后才走进会场。沿着安珀馆侧面的旋梯他登上了二楼平台,看到有人居然在热闹的宴会里玩电脑。
他走到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的身边,低下头看着他的笔记本屏幕,“不去跳舞,在这里刷论坛?”
“看‘S’级跳舞可比自己跳舞有意思多了。”宣传部部长笑得直拍大腿。
“‘S’级?你是说路明非吗?”帕西诺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扶手旁,朝下一看,一下子就锁定了舞池里和芬格尔翩翩起舞的某人。
“谁安排的?”他皱起眉来,有些不满,“都是客人,是不是做的过分了点?”
“没人安排,是他们两个自己凑一起的。”宣传部部长耸耸肩,而后猛地一拍手掌,“对了!我得去找一趟乐队指挥!”
音乐声渐渐低落,男女舞伴相对弯腰,行典雅的宫廷礼。
一曲落幕,这场折磨终于结束。
“撤!”芬格尔下达命令。
但还没等他们跨出第一步,乐队就忽然精神振作了起来。
新的序曲重开,音乐斗志昂扬。舞伴们诧异地看了一眼彼此,音乐没停,舞蹈就没有结束,他们配合默契,重新拉起了手。
“我现在想要杀了乐队指挥全家……”芬格尔结实地抱住路明非,仰天长叹。
但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撕破了整首舞曲,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这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那是个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
路明非一愣,他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
训练有素的第二小提琴手接替了她的位置,音乐在继续,舞蹈也在继续,而所有人都开始关心那个从上而下的脚步声。
啪!
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水钻折射耀眼的光辉,像是童话里那双水晶鞋。女孩脱下自己脚上的黑色皮鞋,踩进高跟鞋里。
她原本娇小的身材在高跟鞋的衬托下忽然挺拔起来,收紧的小腹和挺起的胸膛让她看起来婀娜多姿,是个叫人惊艳的少女了,只是那张从来没有表情的脸还是如冰封一般。
她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天鹅的死去,美得叫人心里一颤。
她起舞,标准的探戈,刚劲有力,旋转着,笔直地切入了舞圈,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她闪开一条路。
“我觉得不是来邀请我的。”芬格尔遗憾地说。
他做了一件叫路明非意想不到的事,把路明非推向俄罗斯女生,而自己也旋转着,以和女孩同样刚劲有力的舞蹈,从反方向切出了人群。
俄罗斯女孩的手搭上路明非的瞬间,舞曲雄赳赳地迈入高潮段落,以一个强劲的摆头,路明非在女孩有力的双臂下摆正了舞蹈的姿势。
笑声和惊叹声都止住了,真正华丽的舞蹈,这才开始。
路明非一生里从未想过自己也能那么流畅地跳探戈,他受过的所有舞蹈训练只有三个月,为了在春节联欢会上表演集体舞。
但是在女孩的控制和眼神暗示下,他居然立刻就跟上了节奏,他们的舞蹈奔放自如,仿佛曾手拉手起舞了多年。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路明非犹豫着问。
“Zero。”女孩女孩淡淡地说,“你可以叫我零。”
“你什么意思啊?”路明非不太敢看她的眼睛。他不知道零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来救他,虽然他构思过,但是主角应该是正和恺撒起舞的诺诺。
大概是觉得自己太窘了所以仗义援手吧?真是位女侠。路明非想。
“我没有任何意思。”零说。
“是么?”路明非又窘迫起来,“我还以为……”
“我只是喜欢跳舞而已,我带了舞鞋来。”
“可为什么找上我?”
“别人都有舞伴。”
无话可说,只能继续跳舞。
“曲终,我将旋转3600度,拉住我的手!”零女王般下令。
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照做。终曲的余音中,别的女孩都停了下来,零却没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开始了旋转,裙摆飞扬,鞋上旋起银光,鞋跟打击地面的声音组成一连串快板。
这一瞬间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即使是用柴可夫斯基笔下的天鹅之死来形容,都绝不夸张。
掌声,有力的掌声,恺撒居然鼓起掌来。跟着他,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掌声就像是一片暴风雨,暴风雨中银色的天鹅高傲到了极致。
路明非忽然恍惚起来,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曾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是这样灯光绚烂,也是这样掌声如雷。众目睽睽之下纤细的身影在他面前旋转,播散开的裙摆如同孔雀的尾羽。
一种强到无与伦比的自信突然灌注进他的脑海。路明非猛地伸手,抓住了零纤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后一瞬,零完成了她3600度的旋转,面对路明非缓缓地蹲下行礼,她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贴着腿,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重新收拢为花蕾。
零站了起来,看也不看路明非,转身走到舞池边,仍旧换回那双黑色的皮鞋,把银色的高跟鞋放回鞋套里,再放回黑色的提箱中。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件深红色的长风衣披上,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从前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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