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破败的房门被撞开了。
指间的刀片悄然消失不见,黑瘦少年伸手一抓,将钱袋藏进衣服,面色不豫看着闯进来的几个家伙。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收获如何?”他问道。
“大哥,溜子被逮了,当街就打了个半死,怕是活不过去今天。”
其中一人回道,语气却冰冷不见起伏,就像是在说着早上吃了什么。
“他自己招子不亮,手艺不精,怨不得别人,还好我们几个见机不妙跑得快,不然也要被这王八蛋给当场供出来。”另一个人同样漠然说道。
“对,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这种蠢货死也就死了,多吃多占干活还不利索,上次让他去下药麻人畏畏缩缩的,连肚子都吃不饱了,还讲个屁的仁义道德。”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眼神阴狠的家伙,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尖刀,不住冷笑,“呵……我以前和溜子搭手干活,听他说什么好人坏人我就想笑。
怎么,好人就不能被偷被骗被抢了?
那些所谓的好人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明,就活该被我们偷骗抢杀。
这该死的世道就是这样,每天都有人去死,死在其他地方倒不如被我们弄死,还省了他们临死前的挣扎难过。”
“好了,都不要说了。”被称为老大的少年盯着屋内聚起的几人,再看看外面破烂的院门,心中忽然生出些许莫名紧张的感觉。
“你们回来,没有被人跟踪吧。”他冷冷说道,“要是有谁尾巴没藏好,露了我们的老底,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大哥放心,我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确定了没人跟踪才回来的。”
“我最后一个进门,巷子里也没有其他人。”眼神阴狠的少年道,“不行我再出去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面走去。
嘭!
才刚刚踏出屋子几步,忽然一声闷响,他猛地踉跄,软软倒在了地上。
屋内陡然一片死寂。
只剩下越来越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哗啦啦。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堵住了院门和四面石墙。
“有苦主找来了,冲出去,杀了他们!”
大哥亮出手中的刀片。
其余少年纷纷取出各种简陋武器,嘶吼着冲出门去。
唯有他自己,却是掀翻屋子后墙跟处的一堆木料,从隐藏在里面的洞里钻了出去。
砰砰砰!
冲出房门的少年被守在院中人的一下一个,转眼之间全部放翻。
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抽搐呻吟。
周围站着一圈青衣大汉,低头冷冷注视着他们,就像是在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只有老大钻出墙洞,沿着小路拼命狂奔。
他不知道找来的是什么人,
也根本不想耗费力气去猜。
反正这两年来他偷的抢的人多了,
就算是人命也有好几条背在身上,
反过来被追被砍也不是一次两次,
还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
只要能让他逃过这一次,就能拿着这些银子过上舒心富足的生活,至少几年时间不需要重操旧业。
至于那几个手下,除了小粒儿稍微有些可惜了外,其他都死不足惜。
他甚至还想感谢找上门来的那些人,帮忙处理掉了还要分钱的麻烦。
想到此处,他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忽然间。
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出现在了前方拐角处。
一左一右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下意识地转身要逃。
却发现后面也多出两个手持利刃的青衣人,正在冷冷盯着自己。
“这些小蟊贼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竟敢惹到公子的头上,当我们青合会都是吃干饭的蠢货吗?”
一个黑衣汉子身体微躬,开口时带着些许讨好的语气。
卫韬静静注视着那张还有少许稚嫩的面孔,目光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公子放心,小的们绝对会把事情处理得干净妥当。”
“另外一边,你们只需要远远跟着,知道他们的地址就行,不要擅自行动。”
“小的明白,有了消息我们会立即报于公子知晓。”
卫韬点点头,直接转身离开。
他没有去问青合会的人会怎么处置这些半大孩子,也根本懒得去问。
事情发展到现在,不过是站在不同位置的人,根据自身立场,所做出的不同选择。
对他而言,被偷了钱,就是要找到窃贼,拿回银子。
至于后续再发生什么,已经和他无关,他也不再关心。
青合会成员同时躬身行礼,满脸含笑恭送他离开。
然后便缓缓站直了身体,脸上笑容也在这一刻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拎着青合会孝敬的烧鸡牛肉和老酒,卫韬又买了些馒头肉饼作为主食,算着时间赶到了玉工坊的门前。
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工坊门口竟然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从里面出来。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从大门左侧的小屋走出来一个醉醺醺的老头,手中还拿着只骨棒在胡乱啃着。
“小伙子,人满了,不招工。”
“老丈,我是来接人。”
“哦,接人啊,那你也来晚了。”门房老头咕咕哝哝道,“今儿个坊主老爷开恩,中午就下工了,你现在过来还能有什么用?”
卫韬道了声谢,急匆匆朝药石巷赶去。
……………………
咚咚咚。
有节律的敲门声响起。
郑宿昀放下刚拿起的调料,转头朝着屋外看去。
“谁啊?”她提高声音问道。
“郑大姐,是我。”院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是冯篍妹子啊,我这就去开门。”郑宿昀擦擦手,将腌渍的煮肉放到盆里等待入味。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白布衣衫的女人慢慢走了进来。
她目不斜视,沿着直线一路来到了正屋门前,脸上一点点挤出些许僵硬的笑容,“郑大姐,准备做晚饭呢。”
冯篍就住在前面一排的石屋内,去年夏天刚刚搬来,因为性格活泛开朗,又是个热心肠,很快便和周围邻居熟识起来。
其中就包括郑宿昀,以前没有去玉工坊做工的时候,两人还不时一起去逛逛集市,算是不错的关系。
冯篍进到屋里坐下,左右看了看,“郑大姐,你家里最近一直没见人啊。”
“都在外面干活,马上冬天就要到了,还有好多东西要提前储备,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这样啊,那还真是辛苦了。”
冯篍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其实啊,你们也不用这么拼命做活的,真要是累垮了身体,该多难受啊。”
郑宿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累倒不是特别累,再说了,不干活怎么攒钱屯粮备货过冬?”
“这你就错了郑大姐,你们活得累,那是因为没有找寻到真正的生命寄托,
只要能和我家一样,拜入大慈大悲的天女座下,然后虔诚供奉,就能获得粮食布匹,
即便是生病了,也会有老神仙赐下神妙符水,喝了之后简直就是百毒不侵,百病不入。”
冯篍口中不停说着,语气越来越狂热,喃喃自语道,“神佛下生、明王出世,圣女降临、金光地涌,天下共一家,同享太平世……”
忽然咣当一声闷响,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石屋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道健壮的身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盯着木凳上的冯篍,眼神冰冷,沉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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