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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颉利可汗的话,低头拜谢的赵德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颉利可汗看到赵德言伏地拜谢,态度无比恭敬,也是心情畅快,在他看来,汉人也有诸多可取之处,眼前这人,曾经也是窦建德的重要谋臣,自是有些本事。
他现在效仿匈奴军臣单于,对其礼遇重用,相信赵德言也应该如同中行说一般,鞠躬尽瘁,利用对中原的熟悉,来助他完成不世霸业。
“好”,想到这里,颉利可汗朗声笑道:“只要你忠心办差,本汗绝不会亏待你”,说完后,颉利可汗略一沉吟,便起身将帐上悬挂的一柄弯刀取下来。
“这柄宝刀,跟随本汗多年,现赐予你,见刀如见本汗,在催征途中,如遇阻挠,可杀之”。
颉利可汗手拎着宝刀走到赵德言面前,将刀柄递给他。
赵德言激动万分,他知道现在的颉利可汗毫无防备,若是拔刀刺之,极有可能成功,但如此一来,显然不能最大程度上的毁掉突厥。
当即强忍激动,恭敬拜倒在地,双手接过宝刀:“臣赵德言,敢不效死”,
“退下吧”,颉利可汗很满意赵德言的表现,只当他是心情激动。
待赵德言退出金帐后,仰天看着漫天星辰,只觉得胸怀激荡,这等丰功伟绩,将由他河北赵德言来完成,他的名字注定名留青史。
在得到颉利可汗的全权授权后,赵德言一发不可收拾,一改往常闭门读书的状态,每日里游说漠南各个部族,通过威逼利诱诱使各部族首领签订延迟缴税的契约。
这些部族的首领大多没有见识,也分辨不收利率,迷迷糊糊的签订契约,并开始以部族的“宝物”来抵押,或是草场、或是牛羊,也有金珠宝玉之类。
这一边赵德言如火如荼的进行征税事宜,另一边,草原东部,地处幽州之北,燕山北麓的小可汗牙帐。
突利小可汗阿史那什钵苾正在帐中大发雷霆,一脚将案桌踹翻。
帐中一些心腹部将低头垂眉,不敢发出声音。
“他怎么想的?”突利小可汗喘着粗气,“啊,你们说,他怎么想的,社尔和欲谷设上十万兵马都败了,他现在让我去?这莫不是让我去送死?好让他牢牢坐稳可汗之位?”
“兄长,不要乱说”,弟弟阿史那结社率闻言一惊,忙是制止道。
“不要乱跑?”突利小可汗更是恼怒,“他这是摆明让我去送死,我还不能说?”
然后扫视一眼帐中众人,“我便是说了,尔等谁敢前去告密?”
“不、不敢”。
“小可汗放心”。
“我什么也没听到”。
一众部将早已经清楚突利小可汗喜怒无常的脾性,可不敢得罪,一个接一个的表态。
突利小可汗见状甚是满意,随后笑容慢慢消失,缓缓坐下来,脸色愈发阴沉。
“你们说,应该如何应对?”良久,还是突利小可汗率先打破沉静,一双细小的眼睛扫视着众人,显得整个人非常阴鸷。
一众部将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弟弟阿史那结社率最先回答,“若是、若是抗令,肯定不行,那只有发兵了”。
“糊涂”,突利小可汗拍案叫道:“那薛延陀已经纠集铁勒诸部,回纥、同罗那些部族全部响应他,你出兵,你能打赢夷男?”
阿史那结社率嗫嗫不语,其他人见结社率挨训,也不敢吱声。
突利小可汗气得继续骂骂咧咧,嘟囔一阵后,突利小可汗气恼的说道:“既如此,那就发兵”。
众人一脸愕然,抬头看向突利。
“看什么看”,突利小可汗气急败坏,“今日我若不发兵漠北,明日他就该朝我发兵了”。
这个道理众人全部明白,只是突利小可汗神经兮兮,喜怒无常,众人也不敢多言。
只是突利小可汗也并没有彻底昏头,思虑一阵后,幽幽说道:“即便发兵,我也不能用本部兵马”。
这些部将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忙不迭点头附和。
突利小可汗看了他们一眼,“若是我本部兵马折损,更压不住他们狼子野心的部族”。
“兄长你的意思是契丹他们?”结社率眼睛一亮。
“嗯”,突利小可汗缓缓点头,声音渐渐变得狠辣,“大贺摩会他们今年更加不听话了,仗着去年冬跟唐国交易,部落富庶起来了,便有些猖狂起来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他出点血”。
众人眼睛里迸射出兴奋之色,只要不动本部兵马即可,至于其他的契丹等部族,要死就死咯,反正不干我事。
“传令,契丹、奚、黑水靺鞨等部落,即日征兵十万,北上征讨薛延陀”,突利小可汗沉声吩咐道。
当即便有部将兴然应诺。
两日后,当契丹部大贺摩会、奚族阿会苏支等人收到突利小可汗的征调令,纷纷破口大骂,对突利可谓是恨之入骨。
契丹部落,须发斑白的阿会苏支气得老脸铁青。
“突利小儿,这是摆明让我们去漠北送死”,阿会苏支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大贺摩会坐在上位,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另一边黑水靺鞨铁利部等数个部落的首领闻言也是义愤填膺,纷纷叫骂。
“闭嘴”,帐中吵嚷的声音听得大贺摩会心烦意燥,看向阿会苏支,无奈叹道:“他便直接明言,我等又能如何?”
阿会苏支听到这话,顿时气结,随后冷静下来,也是气势一泄,只得喟叹一声,“形势比人强,谁让我等力不如人”。
大贺摩会眼睛一乜,幽幽说道:“那也不一定”。
“嗯?”阿会苏支一怔,“贤侄你的意思?”
“别忘了还有南边”,大贺摩会声音低沉,“现在李世民掌控唐国,国力强盛,远胜当年,你只看那刘弘基在幽州的威势,仅仅幽燕十余州的兵马,声势便这般浩大,想必现在唐国,已经不惧突厥”。
众人闻言纷纷吸口冷气,怔怔的看着大贺摩会。
“你想投靠唐国?”阿会苏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大贺摩会闷声应着,“既然突厥人不给我们活路,那何必给他卖命,去年若不是跟唐国人交易,族里该要冻死多少人,突厥人又做了什么,他们只会加征赋税,一次比一次要的多”。
众人闻言深以为然,突厥这些年来横征暴敛,他们也是早就受够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阿会苏支问道。
然后看一眼众人,沉声叮嘱,“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就一定保密,封住嘴巴,若是透露出去,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这是自然”。
“我们不傻”。
众人纷纷应诺。
“我连夜去一趟蓟县,将这些事情禀明给刘弘基,且看他怎么安排”,大贺摩会看来是早有打算,毫不犹豫的说道。
众人闻言也觉得可行,再次看向阿会苏支。
在这草原东部,契丹部落最为强大,便隐隐以契丹为首,奚族向来是契丹的最强助力,特别是现任奚族酋长阿会苏支,跟前任契丹酋长大贺咄罗是生死之交,大贺摩会也是阿会苏支看着长大,也一直充当智囊的角色。
见众人看过来,阿会苏支也是点头附和,“可行”。
正当众人商定结束的时候,信使来报:突厥汗国王庭的俟利发来了,请诸位恭迎。
大贺摩会等人一愣,“就是那个汉人?”
“俟利发现在也仅有这一位了”,阿会苏支脸色凝重,不放心的嘱托道:“汉人向来敏感,这位俟利发是颉利可汗的走狗,你们注意言行,莫让他发现蹊跷”。
“他来作甚?”当即便有人追问道。
“先不管,迎接过来再说”,大贺摩会直接说道:“免得让他趁机发难”。
阿会苏支听得这话,脸上浮现赞赏的笑意。
随后大贺摩会率领众人急忙出帐迎接,这时赵德言已经在不远处一处高坡上驻马眺望大贺摩会的牙帐。
“久闻契丹部强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赵德言沉声说道,然后对左边一名身材高壮的突厥将领说道:“你看契丹这幅富庶模样,像是交不起赋税吗?”
那突厥将领闻言也是面露愠色,“这些人都该死,明明拥有这么多牛羊,还敢欺瞒可汗”。
这突厥将领乃是突厥汗国的一名“啜”,名叫沙鲁啜,在突厥,一个啜统领一“箭”人马,这也是突厥军队的常规编制,类似于大唐的统军。
沙鲁啜也是颉利可汗的亲信,颉利命令沙鲁啜跟随赵德言左右,听其调遣,这也是颉利从另一方面支持赵德言,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沙鲁啜作为王庭的亲信将领,便代表着颉利可汗。
“沙鲁将军息怒”,赵德言捻须一笑,“且看我为可汗出气”。
说话间,只见部落之间本来数十骑,为首之人正是大贺摩会。
来到几十步远的时候,大贺摩会翻身下马,“契丹大贺摩会,拜见俟利发”。
然而赵德言竟是冷笑一声,拍马上前,挥手便是一辫子抽在大贺摩会肩头,大贺摩会疼得面目扭曲,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身后一众亲卫还有各部落首领见状大怒,顿时对赵德言怒目而视。
“怎么?”赵德言眼睛一等,“尔等这是想造反吗?”
大贺摩会深吸一口气,伸手摆了摆,“俟利发,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作为突厥汗国俟利发,位在尔等蛮酋之上,因何教我在此苦等?”赵德言一脸骄横,“这是要本官恭迎尔等?”
大贺摩会听得他如此口出不逊,眼中几欲冒火,拳头捏得嘎嘣响。
其身后阿会苏支见状忙是扯扯大贺摩会的衣袖,然后上前拜倒,“我们没有提前收到消息,有失远迎,俟利发请见谅”。
“老匹夫,你这意思是责怪本官没有提前向尔等请示了?”赵德言充分表现出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嚣张气焰,对阿会苏支破口大骂。
“你……”,阿会苏支也是恼怒,他没想到这位俟利发竟是如此猖狂。
“你们这牛羊遍地,漫山遍野的牛羊,为何还不缴纳今年的赋税?”赵德言话语一转,用马鞭指着远处成群结队的牛羊,冷哼一声,“莫非是不把可汗放在眼里?”
“开春化冻的时候不是缴过?”大贺摩会瞪眼问道。
“你也说了那是开春的时候,现在已经入夏了,该重新缴了”,赵德言啊昂头不屑的看着大贺摩会,“限你三日,将夏日赋税备齐,一并送样阴山王庭,否则,严惩不贷”。
大贺摩会彻底忍不住,“欺人太甚,难不成一年要缴四次?”
“注意你的态度”,赵德言哼哼一声,“可汗庇护尔等生存,一年四季,便应供养可汗,此乃天经地义,你有意见?”
大贺摩会眼睛赤红,直喘着粗气,手已经渐渐扶上腰刀,看来是气到极限。
赵德言见状心里一震,话语一转,连忙说道:“当然,可汗念及尔等放牧不已,答应宽限一些时日”。
大贺摩会一顿,有些不敢相信,看一眼同样茫然的阿会苏支,然后很是不信的挑眉问道:“当真?”
若是可以,大贺摩会一定不愿意在现在起兵反抗突厥,因为他还没有去幽州跟刘弘基讲好条件,冒泡起兵的话,或许唐国人还没来得及援救,颉利可汗就发兵将他们给灭了。
“自是当真”,赵德言高傲的说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扔给大贺摩会,“你们好好看看,明日再来找我,现在,给本官安排食宿去吧”。
大贺摩会忍住怒火,收起羊皮卷,引着赵德言进入部落。
一路上,赵德彝啧啧有声,不停地斥责他们,大意便是尔等如此富庶,竟不知进献给可汗,真是忘恩负义啊,
大贺摩会等人心里气得要死,但也不得不强忍怒气,接下来安排食宿,更是使大贺摩会怒火冲顶,赵德言这厮,不是嫌弃营帐简陋,便是嫌弃侍者丑陋,更是点名要饮中原美酒,直气得大贺摩会脸色铁青。
好不容易安顿赵德言后,众人回到大营,便是再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破口大骂。
“闭嘴”,大贺摩会低吼一声,从怀中取过羊皮卷,展开一看,便是大叫道:“啊,好贼子,好狠的心……”。
阿会苏支见状忙是上前一同看起来,看完之后眉头紧蹙。
“摩会,这签不得”,阿会苏支揉着眉头,沉声说道:“先不说这抵押的牛马羊我们没有,便是有,也不能抵押,还有这延缓缴税,延迟一个月便多付三成,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哼,可有未必如他的意”,大贺摩会冷静下来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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