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本王不可一日无权

  …

  易县城外,刘弘基看着一身戎装的高冲,脸上掩饰不住的忧虑。

  “真不用我去?”一直送到城外三里亭,刘弘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真不用”。

  高冲摆手笑道:“你是易州刺史,不可擅离本州。

  另外,有你坐镇易州,将府兵操练起来,这样我才能更好行事”。

  这一点刘弘基心里明白,只是看着高冲仅率一千府兵,便深入幽州,他始终觉得不放心。

  毕竟那庐江王李瑗可是心思不纯,更有一个阴险狡诈的王君廓统领幽州兵马,如若这两人真有异心,那高冲此行危矣。

  “那我就在易州把你说的那个什么军演动静闹大一些”,刘弘基想了想只得说道。

  “这就对了”,高冲笑道:“你在易州操练兵马,那庐江王即便有异心,他也要掂量掂量”。

  刘弘基点点头,看向那名府兵统军。

  “元质,攸之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此去一言一行,务必听从攸之指挥”。

  刘弘基将易州城外武阳军府的一千名府兵调拨给高冲,充作卫队。

  武阳乃是周朝时燕国故都,位于易县东南七里处,昔日故都现在已经废弃,成为一座军镇。

  武阳军府的统军名叫卢元质,出自范阳卢氏旁系,颇有武勇,听得刘弘基的话,卢元质正色说道:“请使君放心,某必定遵从高大使之命”。

  刘弘基点点头,目视众人离去,然后转身吩咐道:“传令易州各军府,即日起加强操练,每日出营拉练,巡防辖地,以防备突厥秋冬劫掠”。

  易州司马领命而去。

  幽州治所在蓟县,高冲领着一千卫队直奔蓟县的时候,蓟县里,同样是暗流涌动。

  毫无疑问,历史的轨迹并偏差没有太大,李瑗面对崔敦礼召他还朝一事,依旧是寝食难安,他是真不敢回长安。

  只是通事舍人崔敦礼到达蓟县后,听从高冲的建议,并未进城入住驿馆,只是持节暂住在城外的军府之中,这就让王君廓很是苦恼。

  这时的王君廓已经诞生那个奸诈的念头:怂恿李瑗起兵,然后将其平定。

  如此一来,平叛大功在手,幽州大都督一职便十拿九稳,届时他便是封疆大吏了。

  只是李瑗欲要起兵,必须先拿下崔敦礼这个朝廷使者,但现在崔敦礼死皮赖脸的住在军府,这就让王君廓有些坐蜡了。

  军府是受他王君廓统辖,如果崔敦礼在军府内出事,那他王君廓难辞其咎,朝廷持节的使者在他手里出事,可是罪同谋逆。

  到时候就算王君廓说他跟李瑗不是一伙的,也没人信啊。

  王君廓只是想忽悠李瑗这个二货造反,再借他人头立下平叛大功而已。

  他可不想谋反,王君廓虽然性格奸诈,但他确实是知兵的良将,深知大唐的军事实力,凭借幽州一地的兵力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

  更别说他对李世民还是有几分忠心的,深知李世民的能力,绝不敢与李世民为敌。

  蓟县城外的一座军府里,崔敦礼手持一本书籍津津有味的看着。

  这时,随从禀报:“幽州刺史王使君到”。

  崔敦礼眉头一皱,“怎么又来了,请”。

  一般来说,大都督会兼任治所州的刺史,如益州大都督窦轨便是兼任益州刺史。

  但是李瑗这个幽州大都督,并未兼任幽州刺史,幽州刺史是由王君廓担任,这便是对于李瑗的制衡,这也是李瑗心中惶恐不安的原因之一。

  “崔舍人,李大都督那边再次催促我了”,王君廓进来便是一脸苦涩,“你身为使者,理应进城入住驿馆,现在久居军府,着实于礼不符啊”。

  崔敦礼慢条斯理的放下书籍,喟叹一声,“下官早已说过,此次承旨宣劳,绝不惊扰地方,若是进城,少不得酒宴应酬,定是百姓负担啊”。

  王君廓嘴角直抽抽,接着说道:“崔舍人清正廉洁之心,本官甚为佩服,只是大都督已经下令,清扫驿馆,以待崔舍人宣旨,并不会大摆宴席”。

  只是崔敦礼依旧不从,只是盯着王君廓问道:“不知庐江王迟迟不肯出城令旨,究竟是何居心?王使君可是知晓其意?”

  王君廓一顿,忙是摇头道:“本官只是受命来邀,至于庐江王心意,我亦不知”。

  “既如此,王使君请回吧”。

  崔敦礼转身取过节仗,双手举起,“本官奉命持节,承旨宣劳,望王使君传达庐江王,速速领旨为要,切莫自误”。

  王君廓脸色变幻,只得咬牙离去。

  崔敦礼这一手彻底将王君廓给架起来了,他一边蛊惑李瑗起兵,一边努力把自己摘出来,不想牵扯其中,可不能让崔敦礼在他这里出事。

  只要崔敦礼进城,入住李瑗安排的驿馆,到时候用李瑗的手杀了崔敦礼,再转头杀了李瑗,这平叛大功不就到手了,可偏偏崔敦礼这厮持节在此,怎么也不肯进城。

  王君廓刚回到城中,李瑗便是匆匆而来,“君廓,不好了,高冲到易州了”。

  王君廓正是苦恼之际,听得这话,顿时一惊,“高冲?他来易州作甚?”

  然而王君廓迅速冷静下来,宽慰着惊慌失措的李瑗,“无妨,大王勿忧,他受命巡察诸州,重点便在河北之地,他跟易州刺史刘弘基关系莫逆,说不定便是叙旧,其后便会南下,不是冲你来的”。

  “可是崔敦礼至今没有进城宣旨,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李瑗焦急的说道,说完后一把抓住王君廓的臂膀,“君廓,我可全靠你了”。

  王君廓点点头,尽力安抚着惊慌失措的李瑗。

  只是李瑗并没有彻底昏头,直拉着王君廓臂膀道:“君廓你大可以直接在军营里动手啊,为何非要在城中擒杀崔敦礼呢,何不直接宣告起事?”

  王君廓心里暗骂,不动声色抽出手来,皱眉说道:“大王湖涂了,起事需要名分,师出无名者无人景从,只要崔敦礼进城宣旨,届时便可矫诏,以废太子之名起兵,获得关中士族支持,如此一来,方有成事之可能”。

  李瑗听得一愣一愣的,仔细一想,极有道理,当即便是拍着王君廓的肩膀说道:“如若事成,当封你为大唐第一个异姓王”。

  王君廓面露激动之色,急忙拜谢,实则心底暗自鄙夷,草包一个,亦想成事。

  现在的大唐在真正意义上并没有异姓王存在,如吴王杜伏威、燕郡王罗艺、定襄郡王胡大恩等人全部是录入宗籍,赐姓李氏,从宗法关系上看,他们已经是李唐皇室的人了。

  若是成为真正的异姓王,其影响地位远非赐姓王爵可比。

  等王君廓走后,李瑗便召来幽州都督府兵曹参军王利涉,王利涉是李瑗心腹,自金州时便跟随在李瑗左右,忠心耿耿,甚至将妹妹赠予李瑗为妾,可算是李瑗麾下第一心腹。

  李瑗只是怯懦无能,但他并不是痴傻,此等大事肯定不会只听王君廓一人之言。

  王利涉到达都督府后衙之后,只见李瑗歪躺在榻上,他的妹妹王氏正在一旁侍奉,见到这一幕王利涉心里暗喜,妹妹赠予庐江王这一步棋真是走对了。

  “下官兵曹参军……”,王利涉正要躬身行礼。

  李瑗挥挥手说道:“行了,自家人无需多礼,坐下吧”。

  “谢大王”,王利涉恭敬坐下。

  见王利涉如此恭谨,李瑗更是满意,他虽是觉得王君廓有才能,对他也贴心,但是面对自己总是缺乏几分敬畏之心,这让养尊处优的庐江王心底有些不喜。

  王君廓这桀骜性子怕也只有面对李渊和李世民会恭敬几分,心里本就看不起李瑗又怎会对他恭敬。

  “王君廓说我若回京,必遭不测,你怎么看?”李瑗缓缓说道。

  王利涉闻言一惊,传旨的通事舍人已经达到蓟县好几天了,这个消息幽州都督府上下属官全都知道,对于李瑗的想法,众人也是猜测纷纷。

  “大王跟前太子关系莫逆,世人皆知,若是大王回京,即便太子碍于名声,不会加害大王,但大王若再想掌权,便是绝无可能了”,王利涉沉思一下便是直言道。

  王利涉能够从金州一个县令,攀上李瑗,一直做到大都督府的兵曹参军,还是有几分才智,很快便是分析出结果。

  李瑗听得便是脸色一沉,“也就是说,本王回京后,即便不死,但今后也只能是废人一个了?”

  王利涉点点头,笃定的说道:“极有可能是罢黜兵权,只保留王爵,做个无职无权的闲散大王”。

  李瑗脸色骤变,“不可能,本王不可一日无权”。

  王利涉只是低头不说话,李瑗继续说道:“王君廓劝我起兵,以前太子的名义杀进关中,你觉得如何?”

  王利涉闻言大惊,愕然问道:“这是王君廓所言?”

  “正是”,李瑗点点头,看着王姐王利涉的脸色变幻,“你觉得可行吗?”

  王利涉心中震动,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直言道:“大王若是起兵,擅自调动兵马出境,任你如何师出有名,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造反啊,到时候幽州都督府下辖诸州不听号令,仅幽州一地兵马,如何成事?”

  李瑗闻言愣住,“这、这王君廓没跟我说啊?”

  王利涉一拍脑门,跺脚说道:“大王啊,切不可只听王君廓一面之词,他可是太子的心腹,若是草率起兵,到时候下辖诸州的刺史心中存疑,拒不从命,河北河东的兵马来伐,我等必将身首异处啊”。

  李瑗顿时坐不住了,急忙说道:“那该如何是好?起兵也不行,但若是回京圈禁,那于死何异?”

  王利涉心思急转,便是说道:“不,大王可以起兵”。

  见李瑗面露急迫之色,王利涉急忙整理思路,“河北山东之地多有窦建德刘黑闼余孽,他们昔日是达官贵人,现在侥幸苟活下来的只是庶人奴仆。

  大王不如派遣心腹,潜入河北山东,假传旨意,对他们加官进爵。

  另外幽州都督府八州的军械皆在蓟县,堆积如山,届时暗中资助,让他们在各自的地盘起兵,只要河北山东一乱,必将牵扯朝廷兵力,届时大王以平乱为名,聚集八州兵力,直击关中……”。

  王利涉越说越兴奋,眼睛里迸射出灼灼精光,李瑗更是听得热血沸腾,亲自给王利涉斟酒,“舅哥继续说”。

  “燕州王使君可堪一用?”王利涉话音一转,眼睛盯着李瑗问道。

  李瑗一顿,立即兴奋说道:“他跟我相交多年,在太原时便是挚友,定可助我”。

  这也是王利涉故意一问,他可是知道燕州刺史王诜跟李瑗好到穿一条裤子,因为有一次他看见王诜从他妹妹房中出来。

  “那就好”,王利涉拍掌叫好,“王使君出身太原王家,太原王家亦是前太子的支持者,可让王使君潜回太原,暗中取得王家支持。

  另外,王家在北方草原上手眼通天,可命王诜联系突厥人,以争取突厥的支持,大不了事成之后割让数州赠予突厥,相信贪婪的突厥人一定抵挡不住这个诱惑”。

  李瑗眉头一皱,“赠予财物可以,这割让州县,是否有些不妥”。

  “哎呀大王,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登临大位,坐拥大唐三百州江山,区区数州之地,无伤大雅”,王利涉拍着大腿叫道。

  坐拥大唐三百州江山……这一句话顿时让李瑗心神向往。

  “好,就依舅哥之计”,李瑗本来担心割让州县留下骂名,现在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时,李瑗后知后觉,皱眉问道:“你刚刚说王君廓是太子心腹,确实不假,这倒是让我有些不解了,他为何劝我起兵”。

  王利涉眉头紧蹙,任凭他想破脑袋他也不会想到王君廓的骚操作,只是摇头道:“我也猜不透他,只是这人向来奸诈,反复无常,大王不可以全信他,他手中的兵权可分出一半,交由燕州王使君”。

  这句话说到李瑗的心坎里去了,很是欣慰的点头道:“舅哥你这是为我着想的”。

  接下来李瑗便是派遣心腹潜入河北山东,暗中结交窦刘二人的旧部,同时修书与燕州刺史王诜说明情况。

  王君廓对此毫不知情,一心苦恼于崔敦礼这个死皮赖脸的使者。

  正准备再次前往军府,这一次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崔敦礼带回城中,只是刚到城门处,便见一个游骑飞奔而来。

  见王君廓在此,游骑松一口气,翻身下马,直接禀报道:“报王使君,陕东道大行台黜陟使高冲已进入幽州,明日便到蓟县”。

  王君廓闻言彻底愣住,脱口而出道:“他怎么来幽州了?”

  “王使君,高大使还带有一支千人卫队,命我给使君传话,卑职冒犯了”。

  那游骑清清嗓子,学着高冲的语调说道:“君廓兄弟,明天到蓟县,我这千把号人的食宿就交给你了,明天见,不醉不休”。

  王君廓一脸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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