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源三千,一道紫色药台显现屋顶之下。
四足正方,八角玲珑,好像祭坛一般,与一般的香火铜炉很不一般。
涔涔涔!
随着层层引动,从上往下慢慢移动。
只听咚的一声,四方条纹的拱形药台,包裹着一团光韵闪动。
漫华千殇,角落结阵折返光汐。
压力感突如袭来,如大山崩塌身前。
平安挣着身子,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脚跟。
“开始吧,小子!”唐尧之紫光如电,一挥如雷。
说话间,平安所说的药草,如飞针走线般,从千层药柜中引动而出。
平安面朝高处,低眉颔首,抬手一记血光指路。
莹透灰沉的颜色,血色的光影重重叠合。
苍然一笑,翻手之中,脑海的思绪飘渡到不知何处。
一股心流,贯穿平安的四肢百骸。
平安再次冥眸抬头,举手投足间彷若踏入无人之境。
双臂一挥,药台八角玲珑,轰的一声悬浮半空。
唐尧之负手立身,犀利的目光来回巡视。
“爹——”唐依依挺身窈窕,淡唇抿动低声呢喃,摸着扶手又往上一瞧,“这是怎么回事?”
想着,她回首浅陌,悸然看向平安多了几分认真。
绒袍如蒲公英般洁白文秀,衬托着平安此时的气质更加不凡。
拿捏人心的气氛,算是烘染得差不多了!
突然,随着平安的动作,唐尧之的神情发出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仓促中,他绷着眉眼,纵身下落几丈,决眦细细看去药台和他的变化。
“耍什么帅啊!”
“难道是吸引我依依女神的关注?”
“这个哗众取宠的傻子,在干什么吗?”
“估计是在比谁的力气大!”
“哈哈哈,那必然是俺老刘啊!”
“一身棒子肉,你去火烧房,干杂事去吧!”
“呵呵呵!去你个鬼头头!”
众人好像不太了解情况,对于平安行为的非议,竟然到现在都从未停止。
不过,这下可把从内堂出来,看热闹的火烧房杂役,彻彻底底地给惹毛了!
毕竟,火烧房虽然干的是杂事,但是采药的事情算是他们的一份功劳。
而且,在某些人心中,一身肌肉本领,最有男子气魄的就是他们!
这个时候,唐依依望着药台,变得有些迟疑,默然转身退后几步。
几尺之间,她看着平安,眼神发生了变化,“难道,他真的有两下子?”
林代安咽了咽口水,瞧着平安惊歪了嘴巴,“这是什么姿势?”
“天地大合!”唐尧之眼若骤星,目光仿佛钉在了平安的身上一样,“难不成……”
“这是神河遗迹中,所提到的神秘炼药技法?”
“不可能吧,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还是继续观察一下吧!”
循声而去,平安双指啮合,逆槃镇子,一点白光如天之星缀,撕破时空的隔阂瞬发而至。
纵横两道白线,描刻在一方小小的药台之上。
只听哐当一声,就好像是锅碗瓢盆摔落在地一样。
不大不小的药台,被白线分割八道方格!
苍然屏风一挫,咚呛嘶砰,药台和破风鼓般一阵乱响。
呲哩啪啦,紧接着的几声,来回拉扯耳膜,差点把所有人都送走!
众人议论的声音,从质疑不绝到谩骂不休!
胡须青茬微颤,唐尧之满脸可怜地看着自己的药台,当即就后悔了,这可是从南海诸岛淘来的珍宝!
再怎么经造,也抵不住这样祸害啊!
于是,他顿时有感而发,暗狠狠地嘀咕道:“小子,你要是闷不出个好屁来!”
“今天,众目睽睽之下,老夫非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一瞬间,唐依依淡然释怀,瞟了老父亲一眼,一副看见了吧,没办法呀,谁叫多事的样子!
“这小子,不会是要拆了药阁吧!”
“哥们,是真的勇猛无比!”
“我服了,这架势,不捅个窟窿可说不过去!”
……
众人嬉笑怒骂间,妙语连珠,甚至可能想拿起一盘瓜子,提上一壶好酒唠唠嗑!
哈!想啥来啥,想吃奶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来了。
果不其然啊,担心什么来什么,唐尧之最怕的事还是如期而至。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脑海中,模糊的印文,逐渐清晰,一些奇形怪状的手法,变得是似鱼儿一般活灵活现。
半刻钟之后,平安手爆一瞬强光,晕眩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药台之上,分隔落地,升华的光**薄而出。
缭乱的药材,飞舞一圈,各自降落在药台不同的位置。
血色的光晕,如泛舟逶迤,一江苇叶,飘荡在纵横白线的药台之间。
紧接着,药台,这个唐尧之藏品之一。
顷刻间,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众人瞧着,被荡开的余波,拍打双颊和身体。
仓皇之中,威势隐逸,还觉得痛麻到了筋骨。
刹那间,他们感觉从脚掌一股寒意,传遍全身激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就想逃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哪是炼药啊?”
“这小子如此架势,分明是想要造个火药爆竹,同归于尽,炸个漫天星花啊!”
“小兔崽子……”唐尧之站在楼梯之间,背负后面的双手紧紧抓握。
“这个药台,可是我费了不少气力才得到的!”
“你小子是药灵吗,毁的真彻底啊!”
霎时,心里万马奔腾。
嘴角的波澜不惊,是他对于平安年少轻狂,最后存留一丝的宽容。
一向是寡淡薄情,才女般的唐依依双眸似迷烟雾障,开始有点看不透眼前不远处的这个少年。
如果是为了闹事,做出这种行为难免是多此一举。
惹了父亲的怒火,怕是得不偿失。
心里这般想着,她还是觉得这个嚣张的坏小子,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后手。
“我靠!”
“这哥们,是个狠人啊!”
“这紫纹药台,可是唐老的藏品之一!”
“服了服了!”
“今天,他不横着出去,我都要怀疑人生啦!”
“不至于,练个药还能搞成这样?”
“哗众取宠,怕不是个二愣子!”
言语交锋,一句接着一句,众人说的那是一个热闹。
揶揄声中,平安一如刚才,淡定自若,双眸似城关山门紧闭不睁。
之前,他还对那些脑海浮现的奇怪印文,充满了怀疑和不解。
但是现在,那种炼药的极限感,让他刹那间超然自引,堕入光阴缝隙之中。
冷言冷语,前尘旧事的压迫,虚晃孱弱的精神触动,翻腾焦灼的灵汐,悸动不止的鬼瘴血气……
一切在这一瞬间,都化为子虚乌有。
灵魂出窍,就是这种感觉。
虚实不明,那是如同醉生梦死一般的体悟。
砰——
转而,一声空气暴喝,嘶乱的音余环绕了梁顶。
随即,块块药台碎块,连阙空中琼楼角笼。
光点盈缀其上,纵横的白线联汇而起,星爆连连变化了模样。
此时,药台好像是镂空的斗笠,螺旋的笊篱,吸引起唐尧之悬于空中的诸多药材。
灵虚草,十三味,百酩子,花田乡,阴火须……
咚咚咚!
心脏搏动的声音,在耳边沉稳有力,被不断放大开来。
一种近乎本能的意志出现,开始游走全身,劲风带动手臂,光澜摆弄手指。
身体放肆在肌肉的记忆之中,随着脑海的影响频频作出动作。
怀抱阴阳,手捏结印,一道血光飞轮,扭转药台之上那四纹三角的法阵。
叠光爆出焰火,药材升腾本质沉香,灵孕自然的光尘散漫在药台之中。
流转,绞行,串流,相容,冲荡。
十几味药材,好似活物一般,化成道道飞流,闷足了气力变化不止。
专属于药材各自的七彩颜色,照耀在药台,一时之间彷若是花团锦簇。
就在这一呼一吸中,众人都惊讶了,嘴里念叨着,“这是马戏团,来展示表演了吗?”
“花里胡哨……”
然而此时,唐尧之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丝散溢的药香。
那千百次,在药灵崩溃边缘游荡冲撞的力量,简直刺激了他多年炼药未曾再找到的感觉。
他双目紧眯,像极了第一次炼药的药徒,痴痴望着药台之上的变化。
飞走的思绪,仿佛感觉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一方断裂碎化的药台,在平安心如止水般的炼制中,已然在对于药道的理解上,有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改变。
众人满脸疑惑,交头接耳,咄咄不休,神情还带着点鄙夷之色。
唐依依望了望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药台摆弄药材如掌中玩物。
疑惑不止间,她仿佛触碰到自身对药理之道,多年领会寸进的边界。
一种感觉,那样清晰,是在自己炼药时没有过的感觉。
药理的相互排斥,在阴阳圆缺之间又互相吸引,逐渐在达到一种几乎于完美的契合。
紧张,刺激,好奇……
面如莲花冷月的唐依依,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多的情绪,心里七上八下的久久难以平定。
但是,如此毫无缘由的触动,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对于眼前的平安,更是多了一份异样的情绪。
突然,平安转手,抚空断指一扫。
药材升华的灵液,猛地震荡,仿佛停滞在药台之中。
瞬间,唐尧之感到时空凝滞般的窒息感,不由得悬起了半颗心,开始担心起药材的炼制结果。
灵液悬浮,如空中的雨滴。
只消片刻,随着平安手指捏合,风抚乱额间乱发。
汗水折返的光,透出了那一股狂荡开来的光澜尘汐!
璀璨夺目,一如仲夏夜栽满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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