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韩信单独行动,首先解决了被围十月之久的雍王章邯,将其斩杀。随后,韩信挥师东进,直击降而复叛的西魏王姬豹。
得到韩信兴师而来的情报,西魏王姬豹在蒲坂布置了重兵,封锁河关。面对依仗黄河天险变得易守难攻的雄关,韩信当然不会傻到硬吃。他在河关对岸陈列船只,营造要渡河强攻的假象,暗地里却派兵却从夏阳抓着木盆、木桶渡河,偷袭了西魏之都安邑。姬豹引兵反击,却无力回天,被韩信俘虏,后在荥阳被杀。
韩信首战告捷,令汉军士气大振。韩信军的下一个目标是疏汉亲楚的代国、赵国二国。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士兵悍勇善战,能骑善射,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张耳听说韩信将要攻赵,报仇心切,主动请缨要求出征。考虑到张耳在赵国有很大的影响力,刘邦当即同意,在自己需要面对楚霸王项羽强大压力的情况下,毅然抽出了三万兵力交给张耳,命张耳协助韩信攻赵。刘邦已经倾其所有,下了血本,韩信的面前是一条只能成功,不可失败的路。
汉高祖二年闰九月,韩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兵东攻阏与,一举击败代军。赵国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代国这个传统友好邻邦。
就在韩信一路攻城拔寨,节节逼近赵国的西大门井陉口之际,刘邦在荥阳主战场却遭到项羽的凌厉围剿。无奈之下,刘邦紧急抽调了韩信的大部分精兵,投入荥阳主战场,仅为韩信留下不到三万新兵。而在赵国方面,赵王歇与陈馀已经在井陉口重点布防,号称二十万的赵军在此静候汉军到来。井陉口历来是兵家必争的要地,而且也是东西交通的必经之路。作为北线汉军统帅,韩信对这三万新兵的军事素质和战斗力忧心忡忡。正如韩信后来亲口所言,指挥这些新兵,简直就是“驱市人而战之”,也就是驱赶一群不懂得彼此配合、支援的新兵蛋子打仗。
另一方面,韩信即将要面对的赵国,实力远远超过魏、代国。以三万战斗力低下的军队攻打井陉口,纵使是项羽来统帅,恐怕也要一败涂地。
可是韩信没有退路。他唯一的机会就是速战速决,以尽快与刘邦会师。
军队要想迅速推进,粮草供应是否及时就是个必须考虑的大问题。陈馀帐下有个叫李左车的人,乃是战国时赵国大将李牧之后,被赵王歇封为广武君。李左车长期镇守井陉口,对这一带的军事地理了如指掌。在汉军杀到之前,李左车敏锐地意识到了汉军粮草接应问题,向陈馀献了一条毒计。
他说:“将军,韩信渡河以来连战连捷,又有张耳相助,将士士气正旺,锐不可当。他要乘胜吃掉赵国的心思,您看得很明白。汉军不好对付,这是不用说的了。但是,他们也有明显的劣势。您知道,军队的粮草如果供应不及时,士兵就要挨饿,战斗力就要打折。我们所据守的这个井陉口,乃是天赐之险,车不可并行,骑兵不可列队。汉军在这样的道路上行军,粮草必然落在后面。如果您能拨给我三万人马,我愿意从小路截断汉军辎重粮草。这时,您深挖护营壕沟,加高大营围墙,以逸待劳。这样,汉军进不得战,退不得回,荒野之上又没有粮食可掠,不出十日,您就可以看到韩信、张耳的头颅了。请您考虑考虑我的计策。如果不这么办,我们就要成为韩信的囚犯!”
李左车的计策不能说不狠,对赵国不能说不妙。但是,陈馀不同意,陈馀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骄傲,他当初也不会弃印而去,更不会不惜讨好齐国也要打倒张耳。在陈馀看来,自己有十几万人马,对付号称三万人的汉军,玩阴谋诡计太丢人了。他当场否决了李左车的提议,说:“兵法上讲过,十则围之,倍则战之。韩信虽然号称数万人,很可能也就几千人马,还是千里迢迢来打我们,士卒疲惫,有什么好怕的?对这种对手我们都避而不击,玩阴谋,要是更强大的敌人杀过来,我们怎么办?你的计策,绝不能用。一旦用了,其他诸侯一定会认为我们底气不足,实力不够,不免小视赵国。该怎么打,我心里有数,你只要服从命令就行了,别的不用你操心!”
韩信其实正担心赵军分兵断他的粮道,早派出探子打探风声。他听说陈馀不肯玩这一手,高兴坏了,当即放心前进。同时,他派大将曹参攻下邬城,扫除汉军东进井陉口的左翼威胁。自己率大军距井陉口三十里处安营,全军休整。
白天,韩信稳坐中军,一个“打”字都没提。到了夜半时分,他突然开始调兵遣将了。
首先,韩信派出两千轻骑。他们人手一面红旗,在夜色庇护下抄小路绕到抱犊山隐蔽。这一队人马的任务是,待到赵军倾巢出动,立即冲入赵营,抢占壁垒,拔掉赵国旗帜,遍插汉军红旗。
其次,韩信为了鼓舞士气,对众将士说:“今日破赵会食!”就是说,今天咱们将打败赵军,战后我请将士们聚餐。与其说这是条军令,还不如说是个玩笑。它不禁让人想到了“灭此朝食”的齐顷公。然而,齐顷公是个草包,韩信却是不世出的将才。他的必胜信念在谈笑间感染给每一个汉军将士。看着他们挺直的胸背,高昂的头颅,韩信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最后,韩信派出一万先头部队,背靠绵蔓河、井陉水列阵迎敌,与赵军决一死战。背水一战,再无后路,这确是一个大冒险。这还是那个嚷着“多多益善”的韩信吗?这分明是一个赌徒!然而韩信的眼睛仍然溢着自信的笑意,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叫人莫测高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已是夜色茫茫,而韩信布置的各路大军也已悄无声息地到达了指定位置。
第二天黎明,韩信率汉军剩余将士浩浩荡荡直扑赵军大营而来。陈馀听说汉军竟然背水列阵,心中不禁窃喜,觉得韩信是浪得虚名,连兵法都不懂,自断后路,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他立即命令赵军倾巢出击,彻底消灭来犯之敌。
陈馀自动放弃了深沟壁垒的地利优势,哪里知道此举正中了韩信的诱敌之计。
刚开始,汉军的确被杀得丢盔弃甲,溃散而逃。就连韩信也被乱军裹挟,狼狈如丧家之犬。陈馀大喜过望,认为生擒韩信的时机就在眼前,率领赵军紧追不舍。
南北流向的绵蔓河,东西流向的井陉水在井陉关前近似直角交汇。在这两河之间,自然形成了一片状如半岛的平坦地带,其正面正好朝向赵军营垒所在的东南方向。
本来,赵军居高临下,占尽了防守之利。如果陈馀谦虚谨慎,坚守不出,那么此战胜负实未可知。也许韩信带着三万人打一辈子也攻不进井陉口。但赵军如果跑到两河之间的半岛平坦地带与汉军交战,就完全丧失掉地利上的优势。因此,这片滩涂是韩信梦寐以求的理想战场。而韩信大张旗鼓地暴露主帅身份,更为诱陈馀下山添了一块重码。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可是韩信手下尽是新兵,他们平日缺乏锻炼,也没有经历过战场的考验。如果在宽阔平地上列阵而战,一个照面便要被陈馀手下的精兵击垮。韩信就是要把这些新兵置之于死地,用死亡带来的恐惧激发起他们求生的意志,从而爆发出巨大的战斗力。所谓“陷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
有了“人和”,还需有“地利”。背水而战使人数上劣势的汉军无须考虑来自侧翼和后方的威胁,而人数上占优的赵军也无法发挥人数上的优势,“倍而围之”,只能在一个有限的空间上“一比一”的较量。而韩信的手里却多出了两千决定战局的迂回骑兵。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胜负之算已经大大不同。
两军交手之后不久,陈馀就尝到了韩信背水阵的真正厉害。那些原本不堪一击的汉军新兵突然个个勇力倍增,有如地狱杀出的恶鬼,而反观己方,因为人数太多,组织失度,竟然而反观己方,因为人数太多,组织失度,竟然在狭小的战场上互相拥挤、推搡踩踏——前面的赵军仓促中与汉军厮杀,而后面的人只能睁眼看着!
久攻不下,而己方的伤亡远远超过对手,见势不妙的陈馀决定先行收兵,再图破敌良策。出乎意料的是,返巢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大营竟然遍插红旗,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锐气已失的赵兵立即发现自己进退维谷,处境堪虞,很快失败和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无家可归的赵军,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了灰色的慌乱。于是,赵军崩溃四散,徒叹奈何的陈馀也只得自顾自地逃命而去。
汉军见赵军溃逃,士气大振,立即乘胜追击。赵军在汉军凌历的攻击下越发不可收拾,一败涂地。陈馀在泜水被斩杀,赵王歇和曾向陈馀献毒计的李左车被汉军活捉。赵国,从此划入刘汉的版图。
此后,汉军进可攻燕、齐,如若成功拿下两地,项羽将被进一步孤立。所以井径之战规模虽小,在楚汉之争的进程中却有着战略性地位。
韩信收拾了赵国,礼贤下士赢得了李左车的投诚。在李左车的建议下,韩信派舌辩之士出使燕国,兵不血刃就让燕王臧荼投降。韩信派使者快马加鞭将捷报送至刘邦驾前,并为张耳请封赵王,得到了刘邦的批准。
韩信那边打得有声有色,刘邦这边还在每日与围城的项羽军干耗,耗费钱粮、人马无数,除了得了一个被楚将龙且打得落花流水、前来投靠的光杆司令英布之外,毫无进展。刘邦愁啊,愁得头发一根根往下掉。怎么才能扭转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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