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折腾,Jerry像是忘了方才的严峻社会斗争,又重新燃起了更加私人的兴致。他一边给自己倒威士忌一边开口:
“那这样嘛,我再跟你们讲一个深山老林的故事、冒险。”
“又是什么编出来的玩意,我跟你们打赌。”红脸摇摇头,向邻座道。
“来了啊,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清了清嗓子:“在大概五十年以前,我有个非常要好的黑人兄弟,像是亲兄弟那样。当时我是个穷小子,但我这个兄弟很有钱啊。他家搞地产的嘛,开发近城郊那些新居民区。应该说,如果他们想买飞机,当然是买得起的,但那父母恰好又是很节制的家伙。”
讲到“节制”一词时,几人此起彼伏地“吁”出声来。
“安静点,老家伙们,别天天愤世嫉俗的。这都是真事。”他没好气地回应。
“很节制,也是相对而言的,对不。他们当然还是有游艇,飞机也是坐头等舱,但他们不会成天去维加斯,也没沾染什么不良的嗜好,顶多是喜欢收藏些二三流的艺术品。那真正的谜团在于他们哪里来的这些钱去建地产,你们想,黑人嘛,在那个年代。”他刻意顿在这里,向前弓了身子环视一圈,一拍腿:“我也不知道!”
这又赢来新的一轮喝倒彩。
“总之,我这黑人兄弟那会儿快二十了嘛,刚进大学,哪儿懂什么节制。我俩住一个学生宿舍,就在这洛杉矶。有回周五傍晚早下了课,秋天,他就偷偷拿了家里钥匙,叫上我和两个漂亮姑娘一起去大熊湖的度假别墅玩。
唷我得跟你们讲,那个别墅我之前去过,大是没的说,总共有三层外加地窖,但最主要呢还是那典雅的设计。他父母亲自挑选的内饰,把所有沙发桌子这些现代风的家具都换成了红的、金的,墙面用的石砖。你们总去过艺术博物馆吧,那种入口大堂正对着大石英台阶引上二楼,光是台阶的宽度就得占了我这整个客厅,可在那房子里就跟张桌子一样不起眼。又是建在松树林间,搞得像古堡一样。诶但是唯独,唯独几间浴室,因为考虑漏水还是什么的,原样保留了白陶瓷,叫人看着有些不搭调。这就是大熊湖的度假别墅。
再说这俩姑娘,一听说别墅,可开心就跟着走了,屁颠屁颠的。你看她们穿得很华丽昂,平时什么鸡尾酒的品种知道的门儿清,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我兄弟他哪里在乎,他自己就够有钱的了,别人怎么着都无所谓。俩姑娘,本性倒都不错,尤其她们那晚穿了丝绸的轻装礼裙和披肩,敞篷车上给风吹得飘起来,背后又是掠过红彤彤的枫叶树——哟,美极了。”
他讲到这里,盯着火炉直咂嘴,仿佛当时的情景近在眼前。一屋人都不做声,星条旗帽将食指横着搭在上嘴唇,神情严肃。Jerry继续下去:
“我们从市区开过去是俩个小时,到了地方差不多天色就暗下来。一行人进了屋子取了外套,直接抱了椅子桌子坐在院里,插科打诨。那两男两女嘛,你们想还有啥,无非就是聊些没营养的玩意‘哈哈’一笑。诶,但就过了一会儿,两团东西出现在侧面。非常突然,之前被房子挡住了没注意到,是一大一小两头棕熊。”
他直了直身子,将酒杯举到嘴边又放下了。
“伙计们,这是个别墅,但不是庄园,没有什么高耸的石围墙和大庭院。所以我说在侧面,那就是真正的侧面,可能也就个一百多码。它这个棕熊啊,一般吃饱了也不会怎么着你,但这是带了孩子的熊,那就是另当别论了,要敏感的多。大熊一开始在那里一遍闻地一遍走,抬头看到我们就定住了。我们也不敢吱声啊,连手里的酒杯都不带动弹的。双方就这么安静地对峙,唯独那小熊没事儿人似的继续闻来问去。
可能也就过了十秒,非常谨慎紧绷的十秒,大熊终于决定我们没有威胁,低下头跟上那孩子了。但我们还是不敢放松,四人坐在椅子上,相互使眼色。我兄弟直朝别墅门努嘴,我们微微点头。接着,他尽量小幅地撑着椅子试图站起来。他成功了后,还是保持刚刚的角度对着熊——你可千万别背对着一头熊——往后退,门就在他后面不远。紧接着下一步,我们剩下三人都慌了,挤眉弄眼地想警告他,他背后有我们带来的小冰箱和酒瓶。可他忙着盯着熊呢,根本分不出精力管我们,自顾自往后探步。只听“咣当”一声,一个酒瓶给撞到了,声音不算刺耳,但大熊立刻就警惕地抬起头,再次看过来。我们都吓得定住了,尤其是背对着熊坐的那个女生,我甚至觉得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小屋里的人也都定住了,全神贯注地盯着Jerry,但谁也不敢催促他。
“结果那大熊朝这边试探性地迈了两步。它这会儿肯定还是没有攻击意图的,不然两步就直接扑过来了嘛。它可能是想搞清楚我们到底是怎么个来头。但那会儿我突然意识到,我兄弟碰倒的这瓶是果酒啊,还在簌簌地流,染红了一整片枫叶。你们猜怎么着,熊就喜欢这些香味;它以为是吃的嘞!好在我们这头熊,它低着头迈了这两步后,忽然缓缓转身回去了。我们趁着它背对这边的空档,迅速地——谨慎而迅速地快步走回别墅,把大门合上了。
你们以为这就没了?嘿,别忘了这一层有好几扇落地窗呢。那一头成年熊多重啊,人要是想进来,玻璃能拦得住?果不其然,那熊一注意到我们的消失,缓缓地就挪到门口来闻那果酒了,一下又看着我们了。一行人仍是提心吊胆地,沿着那大扶梯退上了二层,我说留下盯着门口动静后,剩下的人又退上三楼。这回就剩我在中间这层。姑且算是喘了一口气,我就拿了把椅子倒坐着,看着门口。
可才不到五分钟,我就听到楼上动静。三个人像是在激烈地辩论着什么,随后我兄弟迈大步下来,身后紧跟着两个女生。他紧着眉头跟我说:‘有东西不见了’。我一头雾水问他什么意思。‘就是有东西没了,我记得不算很清楚,因为上次来是两个月以前了。但是柜子里藏酒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因为爸妈不是不让喝吗。那酒不见了,’他说。我说没有人会为了一瓶酒而入室抢劫。‘你没明白,我是说酒不见了是我记得清楚的迹象,很有可能其他东西也被一同偷了。’边上一个女生微弱地抗议说:‘不可能啊,你说什么呢。’我看她是给吓着了。我兄弟接着说:‘而且,你们也看到了,这别墅没有被强行闯入的迹象,门窗也都是锁好的,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我接道。‘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并且没人能保证他现在已经离开了。’”
Jerry讲到这里,转身看了一言墙上的挂钟,快七点了。他撑着扶手起身,道:“我得张罗孩子们的晚饭。今天就到这了。”
下一瞬间,各式各样的抱怨声混杂在一起,将房间填满了:“糟老头子,讲故事不给它讲完了,算什么意思!”/“诶我听到一半就知道是编的,都是编的昂各位,不用上心。”......
房子主人露出调皮的一笑,故意避开同伴们的眼睛,背着手走进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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