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曾经是一位在金融界内小有名气的高管,人到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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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封了一段时间,做调查和安全调试之用。实际上前者只是走个程序——将她推下去的“嫌疑人”本就没想要躲过摄像头。他被逮捕时穿着破烂的灰黑破洞的某某洗衣店制服,对媒体镜头露出发黄两排牙齿,分不清是呲牙还是在笑,多半不是后者,因为论谁都不觉得哪里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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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附近时,我下意识想到了Jerry,以及他那天在议员雕像下发表的、关于移民的看法。这位女性又“抢”走了多少当地人口的工作呢?话又说回来,她作为移民二代,大致是不能算做抢的。
两天后,主席团发起了和宣传、职发部门的临时集会,三十多号人挤在狭小的活动室里,窸窸窣窣交谈声一片。所有人仿佛都觉察到了某种压力,应该说些、做些什么,却谁也不率先编织出语言。我在窸窣中无意引领了一批人静默的视线,终于找到外联一排的折叠椅坐下。
“早啊。”“早。”
Dennis是随后到的。他和主席并排进门时正压低了声音讨论着什么。只是前者的神情属于前所未有的严肃与烦躁,打了啫喱的银黑色发丝随着每一下手势在半空颤抖,时不时垂下几根。主席做个手势指向挂钟,Dennis于是抻了深蓝西服的袖口,又绷直手掌将那几缕头发背过去,迈大步走上讲台。
“早上好。咱自己人的临时会,就不客套了。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前天发生的恶性事件。一位华裔女性,老家江西的移民二代,就在咱们学校边上的城铁站被人推下去,死了。”他顿了顿,双手撑在讲台两角、肩膀微耸,方才私下谈话中的急躁分明被原样带过来了。“现在问题有两点。第一是下一步对华人群体的安全警示。第二,也是今天召集大家的主要目的,是判决定性。谁都看得明白这根本就是有针对性的AsianHate。”
“Dennis,”坐在前排的主席扇了扇手,嘀咕了句什么。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但我相信大家都能对我的愤怒有所理解、有所共鸣。网上已经有华人活动团体在发声了。我们应该组织签署电子情愿书,要求重新审查。”
“问题是受害人不属于我校的学生,学生会也不适宜表现出过激的态度。这两年形势不乐观,贸然行动容易将我们学生暴露在更大的风险中。”Steven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三十来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尤其是前几周足球场的那件事,一帮人挑刺和我们球员发生冲突,边上的校警根本熟视无睹,校方最后的回应也很敷衍。他们向来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确实是这样。自发性签署当然没有问题,我们也应当鼓励学生关注事情的进展,但怎么能做得慎重并且有力......”主席的声音越来越小。
“咱们一家的话语权终归有限。联系友好校的其他学生会是个常规办法。不过如果能请到华人企业家出面施压的话,可能要有效的多。”Steve道。
“既然如此,能去试试职发平时对接的那些口子吗?”
“我觉得他们未必站出来。说实话,这个事情对于洛杉矶其他地区的人来说真的不算新奇,无非这次是摊在了我们边上,并且性质相对恶劣。”
“相对?”Dennis咂嘴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屋内,“他怎么不直接突突啊。我看报告上写个‘意外事故’得了。”
“在这里急也于事无补。我想说的是,企业家在这边混得也不容易,真正又有几个人愿意承担舆论风险来发声?一是没有任何的好处,并且这次也算不上多么与众不同的事件。”
Steve的发言带来了数分钟纯粹的静默。打破这静默的是主席:
“我理解你的意思Steve,但应该也没有这么灰暗不堪。哪怕我们将它看做是一个完全的独立事件,既然出现华裔,我们给予适当回应也是情理之中的。再者,我们也不是说要带来多大的变革,只是希望案件的判定符合实情。有那么多目击者,人也已经抓到了,剩下的不过是舆论导向的问题。我们顺着媒体口径来博取一些同情心,盖棺定案之后再实打实地做一下校园安全宣传的工作。你们觉得呢?”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对接企业我会去问问看。”
“我这边也联系一下,应该有几个靠谱的,校友会那儿也有圈子。”Dennis重新加入话题:“另外,联名签署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咱几千中国留学生,别天天光顾着忙自己手头那摊东西,真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我寻思跑车改装也算不上什么圣贤书。正因如此,他当下愤慨的身姿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诶Dennis,稍微注意一下用词。”主席又在挥手了。“意思我明白了。这样,在场全员举手表决一下,我们参不参与联名情愿这个事情。都闭上眼睛,竖着举手表示同意,横过来是弃权。Steve帮忙数一下。”
我合上眼睛不动,只听身旁稀稀疏疏一片声音。
“可以了,大致是七成赞同。”
“那OK,我们做,谨慎一点。有其他补充的吗?”主席转身扫视了后排一周。
一位职发的女生缓缓举手,道:“关于新年晚会的筹备,这个节点还能办吗,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春晚按原计划照常办吧,包括各部门的年终聚餐。我们去做好能做明白的事情,节日该庆祝的庆祝,避免沾惹太多消极的东西。大过年的,一年也就这一次。”
屋内再次沉默了一阵,有零星几人翻动手机。
“那大会就散了,临时召集的也不好占用大家太多时间。整理一下笔记给其他没参会的部门传达一下,都有个谱。咱自己人也一定多注意,避开危险区域,时刻留意周边环境。”
“明白。”“辛苦。”......
“外联稍留一下,很快。”Dennis挥手示意我们围过去。
“这个事这样,咱们调一下分组的职责。春晚和赞助商对接的成员保持不变。之前和我去谈合同的几个,在华人餐馆和小企业提一下签署网络情愿的事,我稍后把链接发群聊里。我这边认识点人,就和职发部长去看看怎么联系一下。年会的筹办,还有春晚表演相关的杂务,有需要的话Flora你俩跟进一下吧,这会儿时间吃紧,而且大头也算安排妥了。”
“气氛这么紧绷真的没关系吗?”副部有些担忧地看他。
“这种事情有时效性的。咱们不赶时间推一把的话,很快就都会忘了这茬儿。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沉重了,事情出都已经出了。没问题吧?”
一圈人点了点头。散场后,我回座位取书包,被Dennis叫住了。
“Dan,你是不是和Steve挺熟的?之前你申请的时候他提了一嘴。你别误会,那是敲定完人选之后的事情,你的申请是经大家一致通过的。”他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提这个是说,春晚的事,Steve说他要取消自己的节目。你能不能帮着去劝劝?说白了,这才是唯一需要咱操心的工作。”
这请求有些出乎意料。我特意以同样的低沉音量反问:“你们部长间不是都认识挺久了吗,何必要我去?再说,我俩也只是吃过一顿饭的关系,还是那天临时起意。”
“怎么说呢,”Dennis直了直身子,那插兜的拇指却不安分地擦着裤子,终于放弃了什么似的说道:“其实不瞒你讲,我俩在学生会上的合作都很痛快,但有些地方不太玩得来,你知道吧。嗐,他心里也有数,你要跟他讲的话他八成儿也会同意我。”
我保证说没打算和任何人讲。
“总之,方便的话就帮我去说道说道吧,算是半个个人请求。我是不懂音乐啥的哈,反正他的萨克斯是每年的保留节目,一来人家很受欢迎,二是现在也没时间换成别的了。”
“我只能说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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