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还不知道局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还在这儿与突利可汗侃侃而谈呢。
“铁勒撤兵当日,秦王于泾阳破敌,斩首俘虏万余,将社尔兄困于泾河北侧。”
李善笑着说到这儿,突利可汗已经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了,虽然忍住没问,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在问……死了没?
李善丢了个白眼过去,“你还在并州呢,怎么可能杀了社尔兄呢。”
突利可汗大为失望,不过也知道这是情理之中……一样的原因,不然去年李怀仁也不会放归自己了。
“足下知晓孤与代国公李靖有仇吧?”
“有所耳闻。”
“这次与其撕破脸了。”李善很是无所谓的闲扯道:“还被陛下训斥撤职,正是李靖接任,他倒是想擒杀社尔兄立功。”
“可惜正好寿阳、祁县陆续被攻破的战报入京。”李善嘿然道:“若无此事,说不定社尔兄还真生死难料呢。”
这里面还有我的事……突利可汗有些懵逼。
李善继续道:“战报入京后,孤即刻主动请缨,将李药师麾下的骑兵全都调走了。”
突利可汗很是无语,这么说起来自己攻破寿阳、祁县还真错了,不然那位堂兄……至少会被生擒,等放归草原,说不定自己都已经整合势力,一统突厥了。
突利可汗忍不住问道:“那社尔如今……”
“离京的前一日夜间,社尔兄已然遁走。”李善诚恳的说:“岐州、陇州、泾州兵力汇集京兆,陇右道残破,此时社尔兄应该已经回了五原郡。”
突利可汗轻轻舒了口气,也罢,反正这次东西两地同时南侵,自己是讨到了不少便宜,而都布可汗却是吃了大亏的。
想到这儿,突利可汗不再废话,径直道:“意欲北返,怀仁要阻拦吗?”
“都布可汗率残兵数千北窜,虽然之前他留在灵州对峙鸣沙大营唐军还有数万兵力,但终究伤了元气。”李善细心且贴心的为突利可汗剖析局势,“若是让足下如此施施然北返,只怕都布可汗再难制衡了。”
突利可汗都被气笑了,这种话就这么冠冕堂皇的在我面前说?
“这样吧,孤也不愿再起大战,此次唐军也伤了元气。”李善大手一挥,“粮草、财货都可带走,但劫掠的青壮人口必须留下。”
看突利可汗脸色不畅,李善轻叹一声,“吴国公尉迟恭率八千余精骑驻扎黄丹镇。”
突利可汗脸色一变,如此说来,之前李怀仁说三万余唐骑……还真没有说谎啊!
此刻战场骑兵万余,加上榆次周边数千,再加上黄丹镇八千,已经超过三万骑兵了……这种事扯谎没什么太大意义,只需要遣派斥候查探就能估计个大概了。
顿了顿,突利可汗问道:“黄丹镇?”
“位于天门关西南侧,汾水南岸。”李善轻声道:“若是突厥由赤塘关北上,晋阳遣骑兵追击,再以尉迟恭八千精骑侧击,战场如此狭窄,突厥能抵挡精骑冲阵吗?”
突利可汗脸色铁青,却知道李善说是不错,的确很难抵挡,即使是自己亲自上阵。
尉迟恭率领的八千骑兵有点孤军深入的意思,而且位于最适合突厥骑兵的并州西部,但实际上危险不大。
别说突利可汗吃掉尉迟恭所部,即使是要制衡,也需要至少万五,最好是两万左右的兵力,而正面战场的李善不会无动于衷的。
所以,尉迟恭所部像一颗钉子一般,让突利可汗非常难受。
突利可汗知道,若是今日谈判破裂,那尉迟恭所率的八千骑兵很可能会如同匕首一般,扎入自己的要害,致命不致命不好说,但很可能会成为战事的转折点。
李善想了想,补充道:“即使不攻赤塘关,尉迟恭所部沿吕梁山外围北上,在忻州也能堵住你的退路。”
突利可汗脸色更难看了,的确如此,过了赤塘关,大军必然是西向,总不能飞过系舟山吧,那正好与尉迟恭所部北上的路线撞个正着。
想到这儿,突利可汗不再犹豫,断然道:“粮草、财货带走,青壮男女都留在阳曲县外。”
顿了顿,突利可汗补充道:“已经押送至于忻州、代州的人口也都留下,但已然出了雁门关……在下也无能为力。”
“明白,明白。”李善笑容可掬的连连点头,“还请北返途中勿要杀戮,途径朔州,勿要攻马邑、顾集镇。”
“那是自然。”
“此外……”李善拖着长长的调子,“都布可汗肆虐关内道、京兆,仅金城关一战,三万唐军溃败,死伤惨重,特别是骑兵伤亡……”
突利可汗闭上眼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三千匹战马,留在阳曲县。”
李善敲起竹杠那是一点都不手软,还很有礼貌的说:“多谢,多谢。”
其实李善也心里有数,自己不敲竹杠,只怕突利可汗都不放心呢!
顿了顿,李善继续道:“还有一事尚需足下成全。”
“还有?!”突利可汗睁开双眼盯着李善,“当适可而止!”
“些许小事罢了。”李善摇头道:“十四日,突厥攻破寿阳县,并州录事参军事张虔雄及其子张文瓘是战死还是被俘?”
突利可汗一愣,“未有耳闻……此二人与怀仁……”
“录事参军事张虔雄不过小吏罢了,但其子张文瓘与在下乃是至交。”李善苦笑道:“两个月前,太子、秦王夺嫡日烈,在下也被卷入其中,所以才将张文瓘送至并州,不料……”
突利可汗神情轻松下来了,“寿阳、祁县两地倒是有些官吏被俘,不过尚要询问。”
李善行了一礼,嘴里却在说,“勿要说什么北返后再放归,张文瓘乃内子表兄,若是未战死,必要讨回。”
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中……突利可汗反而笑了起来,“待某……”
话未说完,突利可汗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看见唐军中一骑飞驰而来。
李善有些诧异,看着李楷疾驰而来,落马后拉着自己的衣袖往边上走去。
突利可汗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只看见那位李怀仁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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