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区来划分的话,大致可以划分成河北、河东、延州、灵州四处,其中主要的战场在于河东,代州军在南撤过程中膏华已去四五成,李世绩、刘世让被分割在了朔州,突利可汗率大军入驻忻州,耀武扬威,有乘胜追击之像。
但长安的李渊、李世民和李善没有想到,接下来河东战事停歇,虽然停歇的时日很短暂,但毕竟停歇了……用停歇这个词是因为接下来的大战爆发在了灵州。
这场大战看似有些无稽,毕竟在连续猛攻不克后,都布可汗选择了遥制,率主力向东侧移动,只在鸣沙大营的北侧布置重兵,以防止唐军突然绕行攻打侧翼,甚至都布可汗都遣派偏师去盐州甚至夏州,用以牵制延州道兵力。
总而言之一句话,灵州大战的突然爆发是出乎于都布可汗预料的。
李善想不到,事实上就连灵州军的主帅张仲坚也没有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对这场延绵东西数千里的大规模战事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幕,产生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就在朔州的李世绩、刘世让决定收拢兵力的九月二十三日夜间,一直驻扎鸣沙大营的侯洪涛出现在了中宁。
驻扎中宁的唐军约莫六七千人,主将是灵州总管郭孝恪,副手是侯君集、冯立。
“你怎么来了?”侯君集脸色大变,“鸣沙那边如何了?”
侯洪涛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迟疑了会儿还是递给了郭孝恪,这让后者的脸色略为好看一些,郭孝恪对张仲坚是恨之入骨,但对李善的其他旧部倒是没有太多的意见……毕竟一方面魏嗣王李怀仁在军中的势力威望是摆在那儿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侯君集从中斡旋,更别说侯洪涛算是侯君集的族弟。
郭孝恪一目十行的看完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片刻后低吼道:“军国大事,何能如此贸然而行?”
“一旦兵败,他张仲坚挡得起这个责任吗?”
侯洪涛咂咂嘴,“能不能挡得起这个责任……但一旦出兵,谁都不知道是胜是败,但至少某会为先锋。”
郭孝恪一时哑然,人家张仲坚的确是行险招,但却将魏嗣王的亲卫头领之一,都已经爵封县公的侯洪涛派出来了……无非就是在说两个意思,你不干,那就侯洪涛上,但至少不是在阴你。
“即使无洪涛前来,广陵郡公也不敢陷害同僚。”冯立突然插嘴道:“不然,即使大破突厥,魏嗣王也必斩其首级。”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纷纷点头,谁都知道李怀仁如何痛恨那些背后捅刀子的王八蛋。
平心而论,在陆续接到李世民以及房玄龄、宇文士及、于志宁等天策府同僚的信件之后,郭孝恪对李怀仁是没有什么不满的,毕竟去年闹出那个乌龙,说到底是自己蠢,或者说是自己不信任对方。
郭孝恪皱眉细思,顺手将信件递给了等得心焦的侯君集,后者看了几眼之后忍不住抬头打量着侯洪涛,“你已知晓?”
“嗯。”侯洪涛舔了舔嘴唇,“突厥攻鸣沙大营多日,伤亡惨重亦不肯退走,但广陵郡公不许贸然出击,早就手痒了。”
顿了顿,侯洪涛忍不住笑着说:“前几日段志玄那厮违抗军令,率两千骑兵出阵,虽然斩获颇多,但被斥责。”
“活该!”侯君集也笑了,指着冯立说:“泾州一战,魏嗣王下令不得追击,段志玄杀得兴起……要不是世立兄救援,只怕要陷于阵中,难以生返。”
一边说着,侯君集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冯立,后者看完突然低声道:“突厥并未猛攻中宁,而且也没有大队绕过中宁袭扰会州。”
侯洪涛意外的看了冯立几眼,点头道:“此正是广陵郡公与莒国公之惑,只怕都布可汗所谋颇大。”
郭孝恪立即明白过来了,他虽然少年时不事生产,被乡人视为无赖,后又是在瓦岗寨厮混,但却不是单纯的武将,武德四年唐军围困洛阳,窦建德率大军来援,就是郭孝恪力承利弊得失,并且第一个建言秦王率偏师固守虎牢,屯军汜水。
战后,郭孝恪也是因此被李世民列为功一等,并公开赞誉,“孝恪策擒贼,王长先下漕,功固在诸君右。”
“所以张仲坚是想冒险出兵,意欲扰乱都布可汗所谋……”郭孝恪捋须喃喃道:“都布可汗想干什么?”
“不知道。”侯洪涛给出了一个肯定但让人无语的答案。
侯君集也回过神来了,“但只要能有所作为,一定能乱敌军布置……此来灵州之前,秦王殿下曾细细叮嘱过,突利可汗只怕也会率兵攻河东或河北。”
“也有可能是陇右道。”侯洪涛想了想说:“启程前阿郎曾经说过,淮安王总领陇右,看似拥兵数万,实则战力不强。”
“突厥渡过黄河去攻凉州?”郭孝恪摇摇头,“若是如此,都布可汗留在灵州作甚,还猛攻鸣沙大营不退……也不可能是原州,就算萧关失守,张武安也必定坚守关隘,突厥难破。”
屋内一时寂静下来,侯洪涛突然凑上前,凑在郭孝恪身边,低声说:“阿郎门下颇多产业……”
郭孝恪有点莫名其妙,“嗯?”
“门下如赵国公等亲卫出身的诸将都是有分润的。”侯洪涛小声说:“广陵郡公也是有的,回头让他……”
“洪涛!”侯君集哭笑不得拉开侯洪涛,“军国大事,孝恪兄自有主意,难道会因私怨而废公?”
郭孝恪却是斜着眼睛盯着侯洪涛,“真的假的?”
“真的!”侯洪涛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闹到阿郎面前,张三郎也是活该!”
“明明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撤军在鸣沙、中宁驻军,却不许将校运送……”侯洪涛嘿了声,“那日跑的快,某也有些好玩意落在了灵武呢。”
侯君集脸都要裂开了,“一旦消息泄露,全军有崩析之像……”
“用马车运送,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侯洪涛嗤笑道:“不瞒孝恪兄,张三郎在日月潭也不讨人喜欢……再说了,秦王即将入主东宫,阿郎当年与天策府诸将颇有间隙……”
郭孝恪是个精细人,听了几句就知道侯洪涛在说什么了……明里是在说回头会赔钱赔东西,他对张仲坚的怨愤一方面是因为军略不合,其中也有张仲坚资历太浅的原因,另一方面或者说大部分是因为自己大量的珍宝遗失在了灵武县,这是私怨。
侯洪涛这番话是在给郭孝恪一个现成的台阶下呢,这是唐俭给侯洪涛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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