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径直回到宁真住处,宁真此时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出神。白玉堂见了她,心中阴霾顿时散去,唤道:“宁姑娘!”
见他突然进来,宁真立刻站起来,捂着心口后退两步,差点被身后的石凳绊倒,忙扶着桌沿站住了。
白玉堂走到她近前:“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真摇头。
白玉堂道:“沈柔姑娘答应帮忙了,午后你换好舞衣,再上个妆,我来接你出去。”说着打开包袱。
宁真伸手在那身衣裙上摸了摸,应道:“嗯。可是,怎么上妆?”
白玉堂想起他们自相遇以来,宁真从来是清水出芙蓉,不施粉黛,既这么问,定然是不会,便笑道:“我会。交给我好了。”拉过她的手道:“走。”
宁真问:“去哪里?”
白玉堂便道:“买脂粉。”
宁真便由他拉着,一路到了集市。
集市上正好有摊贩在叫卖:“胭脂水粉——姑娘,看看胭脂吧!”
宁真便道:“这儿有啊。”凑过去一看,一排排小盒子方的圆的大同小异,也不知该买哪样,她拿起一盒胭脂看了看,又迟疑地看了一眼白玉堂。那摊主忙道:“这个只要五十文。”
白玉堂对摊主笑笑,把胭脂盒子放下,道:“我们只是随便看看,不好意思啊。”便拉着宁真离开。
宁真问道:“为什么不买?”
白玉堂道:“那种胭脂怎么能用?”
宁真道:“可是我刚刚明明看见有旁人买了。”
白玉堂只道:“旁人是旁人,你是你。走吧。”
直到两人来到一家红墙玉瓦的店铺前,只见门头上“花颜记”三个字,白玉堂眼前一亮,道:“就是这里了。”
踏进店门,便可闻见空气中混合的脂粉香料之气,偌大一间店铺内,高高低低的货架一列列排开,上面放着各色脂粉妆具。靠墙铺着一条长长的台面,台面上一排铜镜,女子们三三两两坐在台面前,或是有说有笑,或是描眉涂唇。
“这么大一家店啊。”宁真叹道。
“这家店的生意做得很大,各处都有分号,”白玉堂看了一眼宁真道:“巴蜀一带也有几家。”
“是吗?”宁真虽在蜀中长大,却从不知晓。
这时一名锦衣罗裙的女子轻快地走过来,问道:“姑娘是买脂粉吧?”
宁真点点头,那女子便道:“您要买些什么?今日店里新到了一批唇脂,色样很好。”又对白玉堂道:“这位公子,要不给您上杯茶,您先坐会儿。”
白玉堂道:“不用,我陪着她,你去忙你的吧。”
“是。”那女子微微欠身便走开了。
宁真环顾四周,忽见店中一角用镂花窗隔开了,里面几副桌椅,几个男人正坐在里面喝茶,便道:“反正我也不懂,我在里面喝茶等你好了,你买完了叫我。”
“哪有你这样的人。”白玉堂抱怨着,却帮她叫了一壶好茶。
所幸他对宁真的样貌肤色非常熟悉,香粉、胭脂、眉墨……一样样细数过来,挑挑选选。只是他认为宁真更适合清秀淡雅的妆容,舞娘的妆容却要妩媚明艳的,好几次斟酌不定,干脆两种都买了。终于买完,拿着一大包东西放到宁真面前,道:“齐了!”
“你真厉害。”宁真由衷感叹。
白玉堂道:“接下来我们要去买些钗环首饰。”
宁真道:“为什么?没说要戴首饰呀。”
白玉堂只好解释:“是这样的,你的妆容和衣裙都很艳丽,头发上却太素淡的话,看起来会很奇怪,很不正常。”
宁真无奈道:“这么麻烦。”
文府。
袁超低声向文庸禀告道:“老爷,沈柔没留住白玉堂,白玉堂已经从海月楼出来了。”
“什么?”文庸脸色一沉:“是不是存心放他走的?”
“这倒不像,”袁超道:“听闻沈柔把白玉堂狠狠骂了一顿,动静闹得很大,好多客人都看见了。”
“哼,”文庸道:“收了我的银子,事没办成。走,你陪我去一趟海月楼。对了,展昭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动静。属下担心他们混在客人里进府来。”
文庸踱了两步,沉吟道:“来就来吧,来两个杀一双,咱们只要小心,不露出破绽来,送他们上了船,就一了百了了。”
刚出房门,就碰到孙小兰迎面走来。文庸厌恶地皱皱眉。孙小兰道:“老爷,一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您要出去?”
文庸道:“我心里有数。不是叫你在房里呆着嘛,出来乱走做什么。”
孙小兰双手托着盘里的汤盅,刚要开口:“我……”
一阵风吹来,将她裹在头上的绢纱吹落,她立刻尴尬地想去护住头发,又腾不出手,文庸横了她一眼,冷冷道:“看看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孙小兰呆立在原地,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眼泪滚落下来。
白玉堂和宁真买买逛逛,在街上吃了点小吃,回到小院里未时已过。
宁真推开门,白玉堂道:“时辰不早了,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宁真为求出行轻简,带的衣服很少,又不喜浓艳,来回就是几身浅色衣裙。这舞衣上为一件桃红轻罗广袖衫,下为金丝点绣粉紫罗裙,腰间一条坠珠红绫束带,穿上了身称得她越发的肤若凝脂,明眸皓齿,凭添几分明媚之色。
白玉堂进了屋,让宁真打温水帕子来,自己则打开窗户,靠窗边放下一把椅子,找来旁边一张软垫靠在椅背上,又把买来的东西在桌上一样样摆开,然后唤宁真道:“来,坐。”
宁真便在椅子上端正坐下,双手放于膝盖,表情肃然。
白玉堂笑了:“你紧张做什么,难道是担心我把你画丑了?”
宁真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白玉堂走到她身侧,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身体缓缓靠在椅背上。待他重新回到宁真眼前,宁真却再一次按着心口低下头。
白玉堂用帕子沾了水,俯下身子给她擦脸,顺带把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抬头。”
宁真抬头就对上白玉堂那一双眉眼,近在咫尺,秀如清潭。她赶紧紧紧闭上眼睛。
此时在宁真在白玉堂眼中尤其动人,他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她的额头、脸颊、鼻尖、下颌,最后在嘴唇旁边停了下来,忍不住想用指尖去抚摸,最后还是不肯唐突,用帕子在粉唇上点了点。接着,他又拿起一盒白色的香膏,取出些许,在宁真脸上细细敷开,特别是在她眼睛周围,更细致地凑近了用指腹点按均匀,宁真的睫毛便止不住簌簌抖动。屋里很静,静得似乎能听到彼此的鼻息,只有窗外树上的蝉还在喋喋不休地闹着。
“白五爷,”宁真突然轻声问道:“你给我脸上涂的是什么?”
“这是养颜膏。”
“哦……那,你为什么会化妆?”
“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惹了麻烦被人追杀,救我的人是一家脂粉铺的老板,后来我在她铺子里躲了好一阵子,看老板帮别人上妆,也帮着打打下手,也就学会了。”
“哦,你现在抹的又是什么?”
“香粉。”
“什么颜色?”
“……象牙色吧。不过敷开了就很白,很适合你。”
“哦,这个香味还挺好闻的。”
“是吧,有一点像木芙蓉的味道。”白玉堂的手在她脸上停下来:“你先别说话,否则我没法好好给你上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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