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沐晴云早早地起了床,吃过早饭,就去鼎茂商行找刘先生。大街上人来人往,已逐渐热闹起来,鼎茂商行却还未开门,街对面几个人对着门口指指点点。沐晴云见门上贴着一副红底黑字的告示,凑近一看,上书:“本店已出售,即日起停业搬迁。有未尽之契约,可到榆林巷高家院子续商。”
这个消息无异于给满怀希望的沐晴云泼了一盆冷水,拍了拍紧闭的大门,无人应答。她在门外踱着步正踌躇着,那铺子开了一道小门,高掌柜提着包袱走出来。她便上前道:“高掌柜,”指了指门上的告示:“这是……”
不等她说完,高掌柜急急将她拉到店侧的角落里,眉头拧成了一团:“唉,东家昨晚上把店都卖了,姑娘,对不住,你上别处去吧。”
沐晴云奇道:“这么突然?这么大间商行,地段也好,说卖就卖啊?”
高掌柜压低声音:“东家也做不了主,是庆王府买下的,连带着后头的大宅院子,全都买下了,要咱们立时搬走。”
沐晴云道:“这也太欺负人啦。”
高掌柜摇摇头,伸出三根指头:“倒也没有,他们出了高价,我看咱们东家是又愁又喜。”
“那你们搬到哪里去?”
“现在还难说,合适的铺面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来,”高掌柜道:“现如今一大半的人都走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业。”说罢匆匆离去。
沐晴云只好在街上四处流连,寻找新的工作机会。
沐晴云再次去了两家牙行,情况和一开始她到鼎茂商行差不多,都被拒绝了;浣衣坊倒是要招人,不过她拿棒槌洗衣的姿势实在太不专业,被赶了出来;绣庄也要人,但是身为手残党的她没敢尝试。四处碰壁了一天,傍晚时分,就这么又晃到了城外。
看着山坡上那一片红云般的桃林,她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桃林酒肆。要了一壶茶,就呆坐在坝中长凳上听老顾说书。老顾瞧见她来,说完书就端着茶碗朝她走了过来,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又给自己添了茶。
“顾伯伯。”沐晴云单手撑着头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她挺喜欢这个地方的,更对老顾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来了。”老顾饮了口茶:“看你神疲力乏,今日有些辛苦吧?”
沐晴云无奈笑道:“这么容易看出来吗?”她并不打算把今日的遭遇跟老顾详说,怕自己像祥林嫂一样抱怨。
老顾淡淡道:“我擅长观人面貌气色。”
“对了,”沐晴云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我看大家跟你都挺熟的样子,你是不是在这里说书很久了?”
老顾微笑点头:“很久。”
沐晴云带着讨好的笑:“那你跟老板也一定很熟咯?”
老顾道:“熟,熟得不能再熟了。”
沐晴云道:“你能不能跟老板说说,让我这里做事?端盘子洗碗买菜什么的都可以。”
老顾笑了:“你想在这里做事?”
沐晴云点点头:“我觉得这里气氛挺好的,环境优美,闲时还可以听你说书……”
正在列举一堆优点,老顾问道:“你识字吗?”
沐晴云忙不迭地点头。
老顾便起身进去了,不一会儿,拿来一本书放到她面前桌上,一看书名——“神农本草经”,她正不解其意,老顾伸手随意翻到其中一页,道:“三日之内从开头记诵到此页,就留你在这里做事。”
“啊?”沐晴云惊掉下巴,暗道:真的假的,我应聘个餐馆服务员还需要背《神农本草经》?!嘴上只轻轻说道:“顾伯伯,我努力背诵就是了,不过,若记下来了,真的可以来上班么?咳,我是说,来做事。”
老顾似乎看出她心中顾虑,道:“你放心,我既如此说,自然做得了主。”
沐晴云便不好再多问,拿着书回了悦来客栈。
为了以后有饭吃,她也是拼了,好在并不十分晦涩难懂,从早到晚记诵,不到三日便全都记下来了。
第三日下午,她拿着书满心得意地去了桃林酒肆,老顾果然在。听她背了两页,也不听了,只把书放到一边,随口问她书中内容,她亦对答如流。老顾笑道:“你随我来吧。”
再次到了后院,老顾带她先去看了南面一间厢房,道:“日后你就住在这里,差什么东西,找林婶,待会儿再带你去见大家伙儿。”
沐晴云终于忍不住问道:“顾伯伯,其实我上次就有点想问,你不会是这家店的老板吧?”
老顾回头笑了笑:“你还不算太笨。”
沐晴云有些尴尬道:“真不好意思,顾老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老顾道:“这里老的小的都叫我老顾,你以后也叫我老顾。”
“哦,好。”
两人边说边走,沿着篱笆墙的影子来到一处竹门,老顾推开门道:“进。”
沐晴云抬头看了一眼,门檐下简陋木匾上刻着“菜园”三个字,一旁还晃晃悠悠挂着一块小木牌,上书“非请勿入”。沐晴云暗想:“原来这个酒馆有自己的菜园,是可以节约不少。看样子是要安排我种菜?”
等她进去以后,才发现自己错了。
菜园连一颗菜也没见,倒是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养在不同的苗圃、花盆或者棚子里,仅她认识的有芍药、菊花、金银花、兰草……还有太多叫不出名字的。一条石径通向菜园角落的一座凉亭,石径左侧的空地上,放着些装着草药的匾和簸箕。地上并排石槽、石臼,以及几个石轮、石杵,后来她知道这些是药碾子。
老顾道:“今后先试着帮我养花吧!”
沐晴云道:“养花是个美差,我也很喜欢这个园子,可是,”她挠了挠头:“我不太懂。”
老顾不以为然:“你能识字记诵,悟性上佳,且我看你眉宇间又无浮躁之气,正是是合适的人选。不明白的我可以教你。”
沐晴云见他如此肯定,又愿意当自己的老师,当下不再有疑虑,满口答应下来。老顾随即便带她去账房找老张支了了二两银子,领了这个月的工钱。
从此沐晴云便在这酒肆里安顿下来。每日除了养花种草,也听老顾说书。店里忙碌时便帮着小二们端菜斟茶,闲时便细读老顾给她的书籍。这才发现原来世上的花花草草,大多各有效用,或可养生、或可药用、或有剧毒,其中相生相克之理,真是越看越觉得玄妙。
只是老顾经常把店里的事安排一番后,接连几天甚至数日不见踪影。沐晴云问店里的人他去哪里了,大家却都已习惯了,只说:“老顾时常出去游山玩水,常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十天半月才回来,他不在就是账房老张管事,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找姜掌柜。”
不知不觉数月过去,沐晴云发现这店虽不大,却在市井之中很受欢迎,就连开封府的衙役、厨子都经常到这里来买酒喝,有时沐晴云也会给他们送过去。她还了展昭的银子,请他到桃林酒肆喝酒吃饭。后来展昭和王朝等人闲时也会来这里喝两杯,顺便来看看她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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