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布置科仪

  服食异类的血肉入体,和平常的吃饭饮食自然不同。

  其滋味绝不会好受,特别是身为修道中人,余列需要将服食药物中的“生猛药力”给发挥出来。

  静室石坛上,他低头咀嚼着,当感受到腹中充盈着一股难言的饱腹感之后,方才停止了大口餐食的行为。

  余列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有一股浓郁的灵气,正在他的脏腑之中缓缓地蔓延,仅仅几息就让他感觉到了几分醉意。

  对于每月只能领取一缕灵气的余列来说,他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如此灵气充沛的食物,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到过,更别说是吞食入腹了。

  一股大惊喜也因此出现在他的心中:

  “果然,青铜酒杯就是宝贝!狼妖的脏器在经过它的洗练之后,不仅没有恶变,反而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

  至于青铜酒杯带来的好处具体是什么,还得他仔细的琢磨,但是现在也不是他可以仔细思考的时候。

  余列得趁着体内的狼妖脏器还没有被消融掉,就将服食的科仪打好。

  他趴在石坛上了,刺破指尖,混合着掌心的脏器汁液,一笔一笔的在石坛上勾勒起古怪的文字。

  蛇形鸟绘。

  一颗颗扭曲的符文出现在石坛,布满石坛上下。

  对于今天的这次服食摄生,余列早就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演练,因此他现在绘制起来,一字也没有错误。

  并且在人血和狼血的涂抹之下,符文在晦暗的静室中显得诡异,仿佛像蛇虫一般在扭动,又仿佛像眼珠子一样在眨动。

  余列佝偻着身子,趴在上面,也像是陷入了蛇虫堆之中,鬼气森森。

  画完了法坛,他又从旁边取过来一根根苍白色的纸旗,一面面的插在法坛的周遭,将自己团团包裹住。

  纸旗上朱砂刺目,无风而动。

  科仪的布置继续一步一步进行。

  不多时,又有净坛的灵水被余列从瓮中取出了,他举到头顶,一滴一滴的往身下淋。

  净坛水并非是真用来冲洗法坛的,反而是要借用其中的灵气,将整个法坛赋灵,让它活过来。

  因此当净坛水落到了法坛上之后,本是扭曲潦草的符文不仅没有被冲散,而是变得更加清晰,其从干瘪的文字,变得彻底的活了过来,如蚯蚓、如蜈蚣,密密麻麻。

  符文闪烁着,它们包围着法坛上,游动起来,不断的蠕动纠缠。

  而这个时候的余列,他早已经是披头散发,面目苍白,身形也在不住的颤栗。

  这不仅仅是他腹中的狼妖脏器,已经在散发灵力,侵入他的体内,也是因为他失血过多,肉身自行的疲倦着。

  余列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窖中,寒冷、孤独。但越是这样,余列的心头反而越是火热,他的眼睛也亮的可怕!

  余列盘坐在法坛上,打量着满坛扭动的符文,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一年多的准备,果然有用,今日无一处失误。”

  下一刻,余列又咬破了指尖,低下头,开始在自己的身体上绘制符文。

  同时一颗丹药也被他从袖中取出,送入了口中,压在舌头底下含服。

  丹药正是升灵丸,乃是比白牛黄、净坛水更加珍贵的东西,价格甚至能和凶兽材料不相上下。

  而它的效果也是惊人的,如果说寻常的道童进行蜕变,其成功率是三四成,那么在服用了升灵丸之后,其成功率将能达到七成!

  七成的概率,已经是近乎成功了!

  余列这一年多来的准备,有不小的功夫就是用在了它的身上。若不是为了获得此物,他至少能够提前半年就下山猎杀凶兽。而且对于末位道童来说,升灵丸也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往往有价无市。

  时间流逝。

  又是一番耐心的绘制,当余列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身上也已经是布满了蛇虫般的符文,仿佛被鬼神附体了似的。

  刺墨戗衣,余列此刻盘坐在法坛上,除却他的双目亮得惊人之外,他浑身都已经和整个法坛融为了一体。

  是事实意义上的融为了一体。

  因为本来只是在法坛上蠕动的符文,在余列绘制身上的符文时,就已经爬上了他的肉身,并附着在余列的内外,和他肉身上符文混作一团,小老鼠般拱动。

  一时间,鲜血、墨迹、灵光、淤青……在余列的身上难分彼此。

  现在的他,已经和他进入静室前的文绉绉模样,截然不同了。

  余列仿佛一下子就从一个仙道盛世,退回到了蛮横时期,而他也变成了一个茹毛饮血、吞炭漆身的野人巫祝。

  其实服食法的科仪,并不是都要如此的诡异而野蛮。

  但是对于境界低微的道童来说,他们就得在这种野蛮的祭祀类行为中,去感受生灵活物的野性和生机,不如此就不足以蜕变非人!

  而且在这一步中,往往越是性情癫狂、冰冷如兽的道童,也越能够将凶兽精怪的力量给掠夺过来。

  不过除了开启兽性之外,道童也需要这一步中学会驾驭兽性。

  否则的话,丧失人性还是小事,一旦血脉逆流,肉身崩溃,变成了一摊肉泥,仙药也难医。

  于是当余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时,他又从一旁取来了一根粗糙的绳子。

  绳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粗壮,仅仅一指宽,还是麻制的。它不仅没有灵气,还有些腐朽,轻轻一绷就能断裂似的。

  但这是余列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寻到的,早在来到黑水镇时,他就已经携带在身上了。

  因为这是一根拴狗的绳子,起码用了三十年,甚至是五六十年的功夫,它在一家猎户中送走了不下于三代守山犬。

  余列拿着麻绳,直接就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然后将另外的一端系在石坛上的铁桩。

  铁桩上锈迹斑斑,颜色暗红,看样子也是存在了不少年。

  余列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狗绳系狗古已有之,它是远古先民们驯服野兽的利器,也是野兽由“野“变“家“的重要过程。

  而道童在完成“如狼似虎”之变的过程中,使用此物就是为了帮助自己降服心猿意马、捆住非人的兽性,进而稳固人伦。

  除了采用狗绳之外,也可以采用牛环穿住口鼻,或是将自己囚禁于鸡笼,或是用笼头套住脑袋等等,都是取其镇压和驯养之意。

  等到什么时候,道童能够自己将狗绳、牛环、笼头等物取下来,也就是服食变化这一过程结束的时候。

  一切准备都已经做好。

  余列披头散发的盘坐在法坛上,他脖系麻绳,浑身刺墨。

  接下来,就需要他在静室当中苦熬,等待自己体内的狼性勃发、狼力爆发,并最终将它按下去,化为己用。

  这是一个苦熬的过程,需要余列不饮水、不吃食,不眠不休,日日如此,夜夜如此,七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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