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内城的明夜清风,边关的入夜,只有刀弓,只有不死不休。赵青云弃了缰绳,握弓捻箭,将手里的箭矢崩射出去,奔射之下,只见得一个老卒怒吼着倒地,被追上来的孝丰营轻骑,割了人头悬在马腹上。“快,先杀死廉永!”赵青云紧咬着牙。这大好的机会,若是错失,估摸着做梦也要惊醒。两万人数的轻骑,循着官道往前追,得意的叫嚣与长啸,充斥着官道两边的树林。不多久,孝丰营的万多人步卒,也跟着掩杀而至。老卒们提刀举盾,只得边杀边退。胯下的老马吃力。廉永拖着大刀,只待一袭轻骑冲近,回身一个推刀,将冲来的轻骑,切断了半个腰腹。坠马的半截尸体,被马儿拖出老远,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印。廉永喘了口气,整个人变得须发皆张,索性回了刀,往马腹下一割。吃痛的老马,一下子飙起了速度,又拉开了一段距离。夜色越发的暗,追兵们的马灯摇曳不停,仿若要将整个世界晃得颠倒。抬着头,廉永算着距离,嘴角逐渐露出清冷的笑容。在后头,他还听得清,那些杂乱贪功的马蹄声,步步紧逼。入埋伏了。廉永停了马,昂起头,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种向往。半生戎马,杀敌杀匪守国门,白发早生,身子入了病弱。“敬请天公,借我一副虎躯,破北狄,定南蛮,敢叫天下宵小避之不及,匿影藏形!”只剩四千余的老卒,也和廉永一样,纷纷停了脚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清冷的神色。……“怎的?”赵青云皱住眉头,只觉得心头,无端端地烦躁起来。在他的面前,不仅是奔袭而去的两万轻骑,还有狂奔赶到的步卒,分明都是学了他这个将军的好本事,贪功冒进,不管不顾地继续冲杀。“有些不对——”黄道春声音戛然而止,眼色露出惊恐,不善武功的他,迅速抽出了随身的匕首,急急握在手上。在他的前方,左方,右方,尽皆是突然出现的人影,密密麻麻,至少有数万人。“是小东家!”“退!”哪里还退得去。随着一阵阵的破土声,一面面的拒马墙,一下子被拖了起来。以一个稳固的形状,死死嵌入地面。第一拨冲过去的轻骑,惊吼着撞了过去,鲜血四下溅飞,被扎入木尖的狄马,或是马腹被割破,或是直接捅了个对穿。一时间,到处都是惊马的嘶啼,以及孝丰营轻骑的惨叫。“这么多的拒马墙,小东家布成拒马阵了。”黄道春握着匕首,身子止不住地哆嗦。“那些老卒,分明就是诱饵!引诱我等送死的!”赵青云脑袋嗡响,刚想喊两句鼓舞士气的话,冷不丁的,两边林子里的人影,迅速将一拨拨的箭矢,透射而来。一骑骑的营军,瞬间倒在密麻的箭矢之下。“还有木蒺藜,小心马蹄——”一个孝丰营的裨将,刚要出声提醒,整个儿的人头,连着半边肩膀,却一下子被劈飞。司虎拖着染血的双刃斧,怒吼着冲了出来。徐牧骑在风将军上,也缓缓踏着马蹄,从林子里显出人影。他抬了头,目光清冷地看着赵青云的方向。“赵青云,你卖国求荣,老夫便替天下百姓,替国都里的陛下,斩你这个贼子!”廉永连连大喝,带着四千余的老卒,复而反剿。“快,循着原路返回!”赵青云面色大惊。“赵青云,四面埋伏,你要如何逃!”原本来时的路,又是一道怒声响了起来。于文骑在马上,单刀遥指,在他的身后,八千的守军,也纷纷提了刀,加入围剿的鏖战中。“走不得了!四面埋伏之计啊!先前便让你莫追,莫贪功,你偏不听!”黄道春转头怒喊。“闭嘴!”赵青云咬着牙,双目赤红,直直看着徐牧的位置。“徐兄,你我等同于结义兄弟,何至于此。你放我走,我这河州城,便送你了。”“你的河州城?”徐牧骑在马上,脸庞冷笑,“这是天下百姓的河州城!”“徐兄,我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你我固然有分歧,但我从未想过害你。”“闭你娘的狗嘴!司虎,去枭首!”徐牧冷声低喝。若说司虎最恨的人,便是面前的赵青云无疑,此刻又得了徐牧的吩咐,脸色更是萧杀无比。“亲卫!”赵青云涨红了脸,再也顾不得前方入了杀局的轻骑,只想着赶紧逃离。千数的亲卫紧紧靠拢过来,仓皇地将赵青云护在中间。在旁的黄道春赶不及,迅速弃了马,惊喊着从缝隙中,钻入了护卫圈子。司虎旋了一圈,将整柄巨斧怒吼着旋了出去。至少有七八骑的亲卫,被连人带马扫飞。“腾格里……”和赵青云共骑一匹的黄道春,脸色吓得发白。摘下劈马刀,司虎和数千的老卒,踏步往前冲杀。“孝丰营听令,速速保护本将!若能杀出重围,赏一百两黄金!”赵青云声音发沉,止不住地呼喊。还未死去的孝丰营,迅速朝着整个护卫圈子围来。“列圆字阵,举盾!”孝丰营的步卒,听见这一句,纷纷弃弓提盾,紧张地列成一圈。“常威,去冲阵!”徐牧凝着眼色,语气冷静。赵青云这个狗夫,无非是用孝丰营将士的命,在拖着时间罢了。正在绕后包抄的常威,听见徐牧这一句,立即迂回赶到,平起梨花木铁枪,便踏马而落,连着两个枪花,挑飞了三四个提盾的步卒。“可曾听过内城常枪?我家少爷是大常枪,爷是小常枪!”在常威的带队下,三千人的轻骑,一时间越杀越勇,当着赵青云的面,一个个孝丰营的步卒,伏尸在官道上。“孝丰营!都过来保护本将!”赵青云又是一声怒吼。但此时的官道上,三万多人的孝丰营,被伏杀的这一波,已经是损失惨重。两万人的轻骑,能折返的不到八千人。或是被人堵杀,或是被弓箭射杀,甚至还有许多,是坠马后被自己人践踏而死。余下的步卒,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猝不及防之下,连盾都来不及举,便被伏杀了半数。“我赵青云是征北将军!是三州王爷!是一步一步打下来的荣华富贵!我有无错?”“老子无错!”“徐兄,你我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做了宰辅,天下人敬你拜你!而我死守河州,做了征北将军,却无人提及!”赵青云不服的惊喊,愈渐地疯狂,直至整张脸庞都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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