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张軏之墓。
聂兴和朱高煦抵达了此处。
看见墓碑两侧并无杂草,并且上面还有许多祭品,一颗心顿时就放进了肚子里。
朱高煦一身武夫劲服,也不管什么脏不脏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张軏墓碑前。
聂兴倒是命人取来了很多美酒,以及早已准备好的大鱼大肉,兄弟二人就这么坐在张軏墓碑前大吃大喝了起来。
“小軏軏,这酒可香了嗷,也辣得很,就跟那大洋马一样辣!”
朱高煦猛地灌了一口美酒,然后仰天大笑道。
聂兴在一旁也开了口,戏谑笑道:“那可不是嘛!你这小子走得早,没有看到,赵王爷去年给陛下进献的大洋马,那身段那模样简直是……绝了!”
“啧啧,可惜了啊,大洋马才一进宫,就被皇后娘娘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到现在咱们陛下都还没有尝过滋味呢!”
“聂兴你大爷的!”朱高煦面子上挂不住了,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将聂兴踹了个狗吃屎。
“你怎么知道老子没试过?”
“你这分明就是嫉妒!”
聂兴也不爽了,回骂道:“就你?皇后娘娘放个屁,你就不敢吭声了,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惧内的皇帝,丢人不丢人啊!”
他这倒不是玩笑话,而是确凿的事实。
这朱高煦即位称帝后,汉王妃韦氏自然升格成了韦后。
结果韦氏这一做了皇后,就一刻也听不下来了,后果事务她要管,皇帝的饮食起居她也要管。
要不是当年太祖高皇帝定下了铁律,后宫不得干政,只怕韦后还会插手外朝事务。
朱高煦性子清冷,最怕的就是麻烦,所以索性全都丢给了韦后去管。
好在韦后是个识趣的人,什么事情她可以管,什么事情她绝不能插手,这些她还是分得清的,所以朱高煦对这位皇后颇为满意,也颇为敬重,一切都由着她去折腾了。
这落到了聂兴眼里,那就是惧内的表现。
“你个混账东西懂什么?”
“谈起惧内,你丫才是最惧内的那一个吧?”
“我可是听说,你聂兴娶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母老虎,只要嚎一声,你这家伙就走不动道儿哈哈哈……”
朱高煦毫不留情地讥讽道,臊得聂兴满脸通红。
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聂兴这家伙竟然喜欢那一款。
他那位妻子生得魁梧高大,膂力过人,站起来就跟一堵墙一样,也正因为如此二十几岁都没能嫁出去,成了一个待字闺中的老女人。
聂兴偶然间听说之后,加上朱高煦一直在催促他成婚,这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登门拜访。
然后当天就定下了亲事,一个月不到二人就成婚了。
婚礼上面,朱高煦亲自去了,一见到这位兄弟媳妇儿,吓得他险些喊人护驾了。
没办法,这位兄弟媳妇儿长得太过……凶神恶煞了些!
现在两人都喝了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是以朱高煦问出了那个,一直埋藏在他心里面的问题。
“聂兴啊,你跟老子说一句实话,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当年你聂兴都是锦衣卫指挥使了,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为何偏偏喜欢这一款呢?”
聂兴闻言满脸娇羞之色,随即咂了咂嘴,拿起酒缸猛灌了一口。
“陛下,俺是个粗人,看不上那些什么娇嫩美人,她们也看不上俺,更不可能真心对俺!”
“但是俺媳妇儿不一样啊,只要我对她好,只要我愿意娶她,她就想方设法地对我好,每次我回到家,她都会把饭菜给我准备好,还给我洗脚给我按摩,给我生儿育女,这样的好媳妇儿,上哪儿找去?”
听完他这番话,朱高煦顿时惊为天人。
聂兴这家伙,难得糊涂啊!
那位兄弟媳妇儿倒也争气,这几年陆续给聂兴生了三个大胖儿子,把聂兴高兴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你小子,现在也算是阖家美满了。”
朱高煦莫名叹道。
聂兴闻言一愣,随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是啊,他是阖家美满了,可是小兰子和小軏軏,却连媳妇儿都没有啊!
聂兴重新开了一坛酒,然后倒在了张軏的墓碑旁边。
“小軏軏,多喝点,你小子最喜欢喝酒了,也不知道下面的酒,合不合你的口味。”
朱高煦也沉默了,盯着张軏的墓碑怔怔出神。
“陛下,您还记得小軏軏怎么死的吗?”
聂兴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朱高煦看向他,随即点了点头。
“朕自然记得,永远都忘不了!”
当年张軏听信了姚广孝之言,为了扶持汉王朱高煦上位,率锦衣卫精锐发动宫变,冲击东宫意欲将当时的太子朱高炽和太孙朱瞻基一举诛杀,从而扫清汉王朱高煦的即位之路。
但是,姚广孝之所以给他出这个计策,本就是心怀不轨。
谁都知道张軏乃是汉王朱高煦的铁杆党羽,他一旦当真谋害了太子朱高炽和太孙朱瞻基,那汉王朱高煦势必会受到牵连。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针对朱高煦的杀局。
然而张軏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他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那个时候的朱高煦,只想着去云南就藩,并不想做皇帝。
结果,张軏故意搞了这么一出,故意率军冲击东宫,然后身死当场!
他是要用自己的命,铸就汉王朱高煦夺嫡的决心!
“用阿軏的尸骨……铸就王爷的帝路……”
这句话,朱高煦到死都忘不了!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眼眶就更红了。
“你这个混账王八蛋啊!”
“你看看我现在,做皇帝了,但是我开心吗?”
“这个皇帝,本就不应该由我来做,结果谢现在硬生生成了我,也让我这辈子都被禁锢在那牢笼里面。”
朱高煦叹气道:“老子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们了,老子真的不想做皇帝,可是你们这些家伙,非要逼着我去争逼着我去斗啊!”
“但是这些年来,我过得真的不开心,真的一点都不开心啊!”
朱高煦猛灌了一大口酒,哽咽道:“我只想带着你们去云南就藩,只想带着你们出海远航,咱们兄弟几个天南海北地出去闯荡,这不比做那劳什子皇帝,要来得痛快得多吗?”
“小軏軏啊,你这家伙,就是心思太多,心思太重了!”
“要是你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朱高煦抹了把鼻涕眼泪,然后伸手擦到了聂兴裤腿上。
聂兴怒了,满脸嫌弃地踹了踹。
“看到了吧?”
“你们两个一走,现在就剩下我了,天天被这狗皇帝欺负!”
“早知道当年老子就不该归顺那狗屁汉王,跟着兄弟们去游历天下,那该有多痛快?”
“怎么?”朱高煦笑骂道,“老子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个死没良心的狗东西,真是混账至极!”
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展开了一场酣畅淋漓地对骂。
骂归骂,酒照喝。
喝完了带来的酒,二人就这么躺着闲聊。
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朱高煦让聂兴取了张軏墓上的一抔黄土,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瓦罐里面。
“小軏軏,再等个几年,然后朕和聂兴会带着你还有小兰子一起出海,去见识见识真正的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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