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以工代赈的法子,那么灾民一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朱高煦象征性地提出些许意见,今日朝会总算是到此结束了。
刚刚走出乾清宫暖阁,身后立马便有宦官送上了一件棉袍。
暖阁里面烧着炭火,所以众人没有察觉到寒冷。
但是一脚跨出暖阁后,却仿佛是进入了冰天雪地里面。
十一月的应天府(南京),真是格外的冷啊!
特别是南方的冬天与北方极为不同,一个是寒冷,一个是阴冷。
北的干冷是物理攻击,多穿服就可轻松防御;南的湿冷却是魔法攻击,穿再多服都没,得要有抗性!
南方不懂北方的寒冷,北方不懂南方的阴冷。
一阵妖风陡然席卷而来,刮在众人脸上一阵生疼。
陡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阵剧烈咳嗽声。
朱高煦回头望去,却见咳嗽的人,正是兵部尚书金忠。
史书上这老金头在两年后就积劳成疾去世了,现在看来他这身子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朱高煦走到他身前,劝慰道:“老金头,你都老成这样子了,别再操劳了,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金忠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劳殿下挂念了,但北伐在即,兵部还有太多事情需要调度处理,不容耽搁啊!”
这个老金头,真不愧是朱棣的肱骨心腹啊!
都已经虚弱到了这副模样,还不忘尽忠职守,坚守岗位!
现在朱高煦监国理政,他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金忠操劳过度,积劳成疾。
“杨荣,现在由你暂领兵部尚书事务,可能胜任?”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有些不太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金忠脸色微变,“汉王殿下,老夫身子并无大碍,许是感染些许风寒罢了……”
“行了行了,别叨叨了,来人送金大人回府静养,再让太医院派遣专人看护,什么时候太医说你无恙了,再重新工作。”
金忠愣了,咋还有强制让人休假静养的说法?
黄淮等大佬也愣了,金忠就这么被汉王给赶出了朝堂?
那可是金忠啊!
靖难功臣里难得鼎力支持朱高炽的人!
眼瞅着金忠被几个锦衣卫力士架着就走,夏元吉顿时急了,“汉王殿下,金尚书可是靖难旧臣……”
“废话,本王能不知道吗?等太医给他诊治过,你们就知道老金头病得多严重了!”
众人闻言一怔,心中不免担忧了起来,难道金忠当真病入膏肓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不愿意跟这些巨头纠缠此事。
这些巨头,总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披着棉袍,朱高煦依旧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他这才陡然惊觉,现在可是在大明,没有暖气,更没有空调。
方才在暖阁里面,可以烧炭取暖。
但是这木炭,对百姓而言,却是昂贵到了极点。
烧炭取暖?
那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才能享受到的优渥待遇!
别小看这一盆木炭,足足抵得上数十两纹银!
在没有空调暖气的大明,老百姓所能拥有的取暖燃料,屈指可数,无非就是木炭、煤炭和薪柴这三样。
三者之中,木炭取暖体验最佳,但价格极其昂贵,一般只有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才能配备得上!
因为这烧制木炭,也是一个十分辛苦的体力活儿,山民们从早到晚几乎没有时间歇息,从砍柴到截成一段段的木头,再到劈柴、垒窑直至烧成木炭,大概需要十天的时间。
而且采集的柴木一般都是硬木,才能烧制出耐烧无烟的上品。
如大明皇室过冬的御用木炭,便是“红箩炭”,皆由易州一带山中硬木烧成,每根长尺许,园径二三寸不等,气暖而耐久,灰白而不爆,燃烧时还有轻微的香气!
这等上品木炭,产量稀少,价格昂贵,即便连皇室都不够长期使用,更何谈民间百姓了!
木炭昂贵,煤炭便宜,但老百姓没人敢烧煤炭取暖啊!
现在这些人又不懂什么是有毒气体,还他娘的不知道做好通风措施!
一盆煤炭烧得旺,全家一起火葬场!
何况这煤炭向来由朝廷管控,用于冶炼钢铁制作兵戈,加之开采难度系数太大,流落民间的自然少之又少!
木炭烧不起,煤炭不敢烧,柴火薪炭更是少之又少。
缺薪少柴,这可是那些苦寒文人,历来诗兴大发的哀咏主题之一!
想当年,连诗圣杜甫都住在茅草屋里,一遇到下雨雪天,也是被冻得够呛,更不用提天下广大的穷苦老百姓了。
木炭烧不起,煤炭不敢烧,柴火没得烧!
这可真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那些平民百姓可怎么办?
他们如何度过这酷寒无比的严冬?
大明帝国即将进入小冰河时期,连连天灾不断,气候恶劣至极,每一年的严冬,对于那些底层百姓而言,都将会是一道生死难关!
身体好,挺过去,还能再活一年!
身体弱,挺不过去,那就少吃一年的苦!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难怪历朝历代的底层百姓,在严冬之中,被活生生冻死者,不知凡几!
“人苦冬日短,我爱冬夜长!”
朱高煦喟叹了一声,满清那位爱新觉罗乾狗皇帝,能坐在暖和无比的紫禁城中诗兴大发,吟诗作对,坐视子民挨饿受冻生不如死,他这位汉王爷却做不到。
“老夏头,老宋头,过来。”
朱高煦向户部尚书夏原吉与工部尚书宋礼招了招手,二人见状一愣,但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只见汉王爷满脸忧容,沉声道:“这天儿这么冷,还只是十一月初,我们可以烧炭取暖,但老百姓可怎么办?”
夏元吉与宋礼闻言一怔,脸色瞬间涨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都知道,每年严冬都有不少百姓冻死冻伤。
但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所以无人在意,无人关心!
因为,每年严冬,都是这么过得啊!
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这是一张难以启齿的遮羞布!
只要不撕开,他们依旧可以歌功颂德,高唱四海承平,自夸君圣臣贤!
如果这张遮羞布被撕开了,那下面却是无数冤魂,累累白骨!
但是,他们这些朝臣,又能怎么办呢?
天地之力,凡人如何抗衡?
即便能够抗衡,那也是少数权贵的特权!
朱高煦注意到了二人的脸色,心中顿时了然。
“走吧,跟本王去工部匠作坊。”
“凡事总得尽力,才不会心生愧疚。”
夏原吉与宋礼闻言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跟在了他身后。
这些汉王殿下,似乎真的有些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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