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星星与愚者(上)

  亚瑟收回启示录,朝着二楼喊了一声:

  “小安,你不去送克莱恩一程吗?此去一别,可能就是永不再会了。”

  “嗷呜!”

  伴随着一道欢快的嚎叫,安提哥努斯已经来到克莱恩面前,摇摆的尾巴和睿智的笑容,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几小时前沮丧委屈的样子。

  “你可别咒我啊,听说部分神灵可是言出法随的,再说了,我本体不就在这儿吗。”

  克莱恩认真打量了几眼安提哥努斯,如同雄狮般庞大的身驱,足以支撑起一位壮硕的成年人,更别说他如今这具小身板了。

  亚瑟给了一个眼神,安提哥努斯立刻“心领神会”,瞬移般无声无息地绕到克莱恩身后,叼起衣领,把他甩到了背上。

  亚瑟挑了下眉,还没开口,安提哥努斯就朝他郑重点头,然后一个转身冲刺,像匹脱缰的哈士奇般,在克莱恩的震惊中,撞碎了别墅大门,跃过围墙,消失在了夜幕中。

  寒风刮入房间,卷走了温暖,外边的街道仍旧静谧,巨大的声响没造成丝毫影响。

  我是让你送到门口……算了,给祂加个隐匿吧……智商一如既往地堪忧,要不还是送给他姐照顾……或许我不该把弗兰克的植物给清除了……

  亚瑟从沙发后掏出一个遥控器,然后一台由他提供思路,蒸汽之神制造的电视机被两个没有五官,穿着男仆装的分身抬出来,挂在了墙上。

  如果不是宿命之环,地球早该迈入现代化社会了……那天找个理由再揍祂一顿……

  亚瑟轻触开关,没有连接任何线路的电视屏幕闪过白光,播放出克莱恩伏在安提哥努斯背上,抓紧毛发,在呼啸的风中,眼睛勉力睁开一条缝的画面。

  我这算是偷窥吧……希望小周不要介意……亚瑟搭起左腿,从历史中掏出了桶爆米花和一瓶可乐。

  而被安提哥努斯撞碎的大门仿佛拥有了生命,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逐渐填回原位,裂痕也如伤口愈合般消失不见,温暖重新聚积。

  ……

  佩斯菲尔街,坏掉的路灯下,两个警察正在进行最后的巡逻,他们一左一右,手持一根对歹徒几乎没有作用的警棍,朝那些竭力蜷缩自己,睡在垃圾桶等障碍物遮蔽中的流浪汉身上招呼。

  俩警察不轻不重地打几下,叫醒流浪汉后,骂道:

  “这里不是你们的床铺,王国的街道属于每一位公民,你们这些自私鬼有什么理由霸占它,快滚开!”

  “瞧瞧你们把这儿弄得多脏!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混蛋,我才被迫在凌晨五点起床,干那该死的维护市容工作!”

  流浪汉们没多说什么,他们十分了解这些警察的秉性,哀求不但得不到好脸色,还会被狠狠地敲几棍,刚开始的“温柔”只是因为警察嫌用力打太累。

  等赶走视线内的流浪汉后,没了他们此起彼伏的鼾声,阴暗的街道瞬间寂静下来。

  没有任何征兆,一个面相更年轻的警察突然打了个寒颤,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走到前辈身边,掏出铁制烟盒和打火机,先给前辈点了一根,再拿出一根带折痕的叼在嘴里。

  吞云吐雾一会儿后,俩人把烟头随手扔在街边,继续巡逻。

  年轻警察时不时望向两边的幽深小巷,总觉得里面寄宿着恐怖的怪物,他换成左手持棍,右手不自觉摸上枪匣:

  “昨晚上头让我们巡逻时小心点儿,肯定市里又进了某个在逃罪犯……老哥你知道些什么吗?”

  年长警察撇了眼同伴,仿佛明白了什么,拍了拍腰间挂着的手枪:

  “管他是什么惊天大盗或连环杀手,反正挡不住我们别着的这东西。”

  “说的对,”年轻警察扯出个笑话,压下内心的恐惧,然后看见了一个居然敢光明正大倒在街边的流浪汉,从衣着打扮上看,应该是那种刚破产的老板。

  年轻警察步伐稍快地走上前,用脚使劲踹了踹流浪汉:

  “醒醒!”

  流浪汉被吓了一跳,急忙翻身,扶着墙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马上走。”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时被人这么对待……感觉挺新奇的……不知道那只吸血鬼有没有被追杀……

  流浪汉就是取代了那位奥卡剧院长的因蒂斯间谍,自称为霍拉斯格尔。

  “啧……算你识趣,”年轻警察愣了愣,收起左手上正要落下的警棍。

  正当霍拉斯准备露出“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一系列表情时,眼角余光突然撇见惊悚的一幕。

  毫不犹豫,霍拉斯使用了“间谍”最主要的非凡能力——变化。

  皮肤下长出蔚蓝色的羽毛,指甲伸长,双眼也变得如鹰隼般锐利,身周的空气开始流动,簇拥着霍拉斯向着黑夜教会的方向奔去。

  年轻警察明显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几步,挥动了几下警棍后,才想起来自己有枪。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枪,刚颤颤巍巍地瞄准,两只利爪就贯穿了他的胸骨。

  那一声“大哥快过来”卡在了喉咙里,下一秒,年轻警察整个人被撕成了两半。

  血液和脏器四溅,腥臭尚未扩散就被数根邪异的藤蔓吞噬,狼人抓起两半尸体,发泄似地塞入嘴中,他的身后空无一人,老警察不知所踪。

  …

  一处小巷内,确定安全后,间谍霍拉斯现出身形——逃跑途中他又用了枚隐身符咒。

  迅速变回原貌后,霍拉斯单手扶墙,忍着仿佛大脑要炸裂的疼痛,表情狰狞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包。

  打开后,里面是一片泛着灵性光芒,印有巨龙图标的药片。

  突然,霍拉斯身体一矮,单膝脆在地上,他的左脚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稠密的白色油状物,凭借着微弱的联系依附身体,其他部位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变。

  没有回头观察情况,将药片倒入口中,感受着心理医生的“安抚”起效,左腿逐渐恢复知觉并变回原样,霍拉斯知道,自己勉强收回了踏入失控的最后一脚。

  就算是以我的脾气,事到如今,也不免想要骂一声狗屎了……要不是扮演法,我可能就和那些同僚一样了……

  这两天真是把以前的好运都还回去了,偏偏在精神异常的时候遇上那只吸血鬼,命运学派所谓的运气守恒定律还真有道理……

  靠着涂满污垢的墙,等灵性足够后,霍拉斯变化容貌,拖着疲惫的身体尽快返回了旅店。

  ……

  东区弗拉德街十号,光辉教会非凡者斯科特敲响了一间独栋房屋的木门:

  “约纳斯,你在家吗?”

  昨晚在吸血鬼塔米尔第一次离开时,霍拉斯就变化容貌,更改衣着,来到剧院对面观察情况。

  没过多久,他就凭借非凡能力看见了隐藏状态下,在房梁上追逐的狼人和吸血鬼,喝了杯咖啡后,又神奇地等到了教会的人,似乎他们知道了剧院内的事。

  先让教会人员进去探路,他又做了个占卜,然后依照启示,决定冒险返回。

  然后霍拉斯就发现了吸血鬼塔米尔的布置,而且自己留下的暗号通知也被破坏了。

  刚处理完,他就恰好与进入的教会小队打了个照面,还好凭借间谍应有的随机应变能力混了过去。

  “约纳斯。”

  又敲了几下后,斯科特看了看手表。

  这个时间段,他一般都还没睡啊,至少他家里的佣人应该醒着……而且不是跟他说了,我们最近可能要上门询问吗……

  斯科特皱了皱眉,一跃跳进了二楼敞开的窗户。

  真出事了……

  念头瞬间闪过,斯科特看见了被中型野兽利爪划破的墙壁,以及碎成一地的家具,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

  ……

  “这位狼兄弟,能不能跑慢点?”

  黑夜的幕布笼罩下,克莱恩闭着干涩的眼睛,双手抓紧了黑毛,下半身在颠簸中摇摆不定。

  话音落下,安提哥努斯就停下了脚步,没有了扑面而来的冷风,克莱恩的脸庞开始回温。

  非凡能力真好用,过路的人都没理会我的招摇过市……克莱恩定了定神,环顾一圈,发现果然抵达了目的地。

  周围比较空旷,没有流浪汉之类的人,街边的路灯已经熄灭,透过孤儿院的围墙,能看见里面还有一扇窗户亮着。

  先去通知孤儿院的人吧……

  克莱恩回头想向安提哥努斯道声谢,却没看见对方。

  也不怎么在意,克莱恩来到一房屋前,几下爬上去,取出一盒火柴,划燃一根,再一口气吹灭,将带有火星的火柴扔在房顶上。

  爬下房屋,轻松跃过孤儿院围墙,来到唯一亮着的房间的门前,克莱恩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对话:

  “就知道你过来是为了这个,今早刚从贝克兰德运来,今晚你就找上门了,话说昨天不是出了件大事吗,你怎么还有闲心来拜访我。”

  “我没必要呆在教会指手画脚,有人比我更擅长做这事,犯人也不敢靠近教会,真出事了一个传音符咒通知我就行,而且你知道,甜食是我唯一的爱好,我永远无法拒绝这些散发香甜气息的小东西。”

  希望不要发生误会,至少别反过来把我抓上审判台……廷根已经够冷了,我可不想它再飘雪花。

  多此一举地整理了下衣服,同时脑海中复述了一遍路上想好的说辞,克莱恩重重地敲响了房门。

  “谁?”门内传来的声音有些疑惑。

  克莱恩咽了口唾沫,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一个好心来提醒你们的路人,在十一点左右,有一只发疯的狼人会来袭击这里,尽快疏散孩子们。”

  说完,克莱恩发动火焰跳跃,来到了房顶上。

  希望他们能听进我的忠告,虽然几乎不可能就是了……现在还是专心准备陷阱……

  ……

  孤儿院的房间内,院长对面前不断往嘴里塞甜点的象牙猪问道:

  “你不追上去?”

  奥卡边吃边用灵性发声道:“圣光告诉我那个人没有恶意,我们教会的宗旨之一,就是对善意提供线索的人不加追问,不然就像风暴教会那样,野生非凡者好心报案,还要趁没人时在教会门口贴报纸。”

  孤儿院院长把甜点盒往自己这边拖了一点:

  “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挖苦我们。”

  “肯定是错觉,”奥卡露出个堆满脂肪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把盒子又拖了回来。

  孤儿院院长想了会儿,问道:“你认为我该不该相信那个人的话?”

  “凭灵性直觉,我认为该信,”奥卡不甚在意地吃完了这盒甜点,“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不介意吧。”

  孤儿院院长站起身:“虽然有你在,但以防万一,先让孩子们在地下储物室呆会儿。”

  ……

  他们居然直地信了……克莱恩站在房顶布置陷阱时,撇见了孤儿院的场景。

  房间的灯全部亮起,透过窗户能看见睡眼惺忪,排成一列的孩子们。

  ……

  孤儿院内,一个小孩脱离了队伍,急匆匆地跑到一位员工面前,说道:

  “伦纳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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