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传说》(下)

  观众席上,富有涵养的绅士小姐们安静地欣赏跳动的艺术,克莱恩则心里觉得好笑又荒谬:

  虽然在学校已经学过了,但作为一名键盘神学家,现在还是想吐嘈,这排排坐吃果果一样的创世神话是那几位卧龙凤雏瞎编的啊?印度三哥的神话也没把创世神划分得这么详细,而且那魔狼的来历……

  克莱恩刚产生这个念头,亚瑟就在不经意间撇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在心底叹息一声,以提醒对方他还保持着左手食指掐拇指的动作,自己能听见他心中的声音。

  克莱恩眼皮一跳,手指徐徐爬上了座椅的扶手,面颊发热,不受控制地流汗:

  被人听见心声的情节真让人尴尬——可能对我和别人都是这样,幸好没多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等等,以前我做这个动作时亚瑟是不是也能听见我的心声?如果是……

  克莱恩脖子僵硬地挺着,面朝舞台,眼睛却止不住地瞄向亚瑟,观察对方的反应,然后又想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会不会很异常,于是又瞄向了左边的家人。

  亚瑟也没多管,继续借助魔改的歌剧,回忆往昔的峥嵘岁月,他的右边是足以让五人并肩而行的过道,此时一张最普通的小板凳放在那里,上面坐着位留有遮住下半张脸淡金胡须的和蔼神父。

  祂就像是个高踞在另一维度的观众,剧院内的一千多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祂,包括刚才瞄向这边的克莱恩。

  亚瑟一边看戏,一边很自然地问道:“话说亚当,你来这里干什么?”

  “准确的说,我只是他的一个虚拟人格,来这里首先是为了追捕欲望母树附身在信徒上的神性,然后再看看你支持的诡秘候选人。”

  说完,亚当又想起什么似地认真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有买门票,但我付了双倍的钱。”

  “你是不是个守法公民我不关心,只是希望你不要违背我与你爹共同商议的竞争规则,在克莱恩踏入高序列前,不能窥探他的情报。”

  亚瑟手指开始有规律地敲打扶手,上一句话说完就马上转变了话题:

  “既然是涉及欲望母树的大事,那你怎么还不动手?本来还打算趁机给克莱恩上一场印象深刻的非凡启蒙课呢,反正有我在,这里的人不会出任何事,之后再修改一下他们的记忆就行了……”

  亚当婴儿般单纯的双眼打量着克莱恩:“恰好与你碰面,就在“传染性疯狂”的种子发芽期间,来找你聊聊,顺便看看这位克莱恩莫雷蒂。如果不是阿曼尼西斯的隐秘,我早该与他见一次面了,其实我还挺好奇,你为什么选择他。”

  “大概是因为最初造物主给我的启示……开玩笑的,你就当作是个无来由的坚持吧。”

  舞台上的表演并未因两人的对话而暂停,按照精简后的剧本,编纂的神话不断演绎着:

  在封印造物主恶念所化的邪恶后,第二纪元正式开启,那是个充满盲目与混乱的时代,生灵们未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而是为争夺世界的统治权,再次掀起连绵的战火,吞噬了刚从心头萌发的和平渴望。

  人类在异族的压迫下也从未放弃追寻非凡力量,文明就在这血与火的争伐中诞生并演变。

  可谁也没有察觉到,关押邪恶的地狱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其中的恶念侵蚀了魔狼之王与恶魔之王,又引发了第二纪元最为残烈的战争。

  无休止的战乱终于让造物主的精神从沉寂中苏醒,祂收回了自己化作八大古神的权柄,传授给惟一理智的人族获取非凡力量的方法,并把世界的主导权赐予人类。

  造物主又将自己剩下的左眼变为太阳,皮肤变为夜晚的幕布,骨架变为规则的支柱。

  然后,祂又陷入沉睡,其精神分裂为二十七块碎片,如流星般守候着世界。

  造物主没有理会地狱之中的恶念,因为这是属于众生的考验。

  从此,疯狂的八大古神彻底融入世界的运行,世间获得了秩序,有了白昼与黑夜的轮转,有了春夏秋冬四季的变换……

  人类的第三纪,光辉纪元正式开启……

  ……

  聚光灯下,八位演员卖力表演着,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加班”而心中抱怨,而是全神贯注的投入到角色之中。

  剧院入口处,院长约纳斯站在红地毯的尽头,双手叠放于镶金文明杖上,在不算太冷的风中,神色略带焦急与担忧地遥望着道路,两边各跟随着两名健壮的保镖。

  他直接卷起了左手袖子,时不时看一眼银制手表,它的表盘在手腕内侧,这样佩戴能防止反光:

  “六点,他们也快到了。”

  没多久,几辆身后尘土飘扬的四轮马车出现在视野中,道路旁的行人纷纷避退,约纳斯见状,脸上的神色更加“真切”了。

  约纳斯刚想踏步上前迎接从邪教徒手中逃出生天的演员,顺便安慰一番,结果就马车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停在剧院入口,引来一些行人的短暂驻足围观。

  约纳斯的动作就定格在了那一刻,愣了几秒,他就挂着不变的笑容走向了马车,身旁的保镖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来到剧院入口,大部分演员已经在这很短的时间内下车,他们脸色阴沉,皮肤苍白,互相之间也没有交流,沉默寡言,像是还未从绑架中走出来。

  看见的路人他们被吓人的面貌惊讶了一下,倒没觉得很奇怪,和同伴议论一句就走开了。

  约纳斯随意地打量了演员几眼,皱起眉顺了三下自己的胡须后又把所有人扫视一遍。

  他立刻换上欠揍的微笑了下,阴阳怪气地嘲讽一句:

  “哦,守时的演员们,我很高兴你们能准时到站,说三十分钟后到就三十分钟到……瞧瞧你们现在这‘阴沟里臭虫’般的样子,怎么为我的观众献上最好的表演?”

  约纳斯面前的演员闻言,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后,就没有其他动作,像是懒得理会这个胖得像猪的剧院长,而在约纳斯和保镖看不见的地方,另外几个演员脸上带上了濒死野兽般的凶恶疯狂,不过皆是一闪而逝,随即又强行忍耐了下来。

  “万分抱歉,约纳斯院长,在这种关键时刻迟到也不是我们的意愿,幸好造成这一切的真凶——那群该死的邪教徒已被缉拿,如果他们的狂妄行为让您产生了任何损失,相信王国会给您一个恰当的答复。还有,希望等会儿我们不会辜负您的隆重邀请。”

  一个穿着打扮与其他演员明显不同,棕发红眼、脸颊瘦长、高鼻梁,面容英俊却十分不协调的中年男性此时才从马车中出来:

  “容我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塔米尔科恩,因某些原因成为了这个小团队的临时负责人。”

  “你好,科恩先生。”

  约纳斯背对着塔米尔,没有转身看他一眼,又发泄似地快速顺了三下胡须,穿过演员走到正门口后又顿住了。

  他回头朝演员呵斥似地叫道:“跟上我去后门,免得你们又因为迷路这种可笑的理由耽误时间。”

  “劳烦您带路了。”

  塔米尔跟上了他,黑色风衣在绯红月光中飘荡,仿若狂舞的蝙蝠。其他演员对视几秒后也跟了上去。

  剧院内,亚当看着舞台,问道:“所以,等会儿我要不要动手呢?”

  亚瑟手指轻点了几下扶手,思考一会儿后回道:“你不是想看看我支持的诡秘候选人怎么样吗?要不要借此机会……等等,你不会早就有这个打算吧,别太过分了,克莱恩还只是个普通人。”

  亚当没有回话,舞台上的演员在表演着最后的剧情:

  在人类蓬勃发展时,地狱的屏幕轰然坍塌,邪恶重新降临于世,带着无尽的怨恨和灾难,拉开了第一次大灾变的帷幕……

  人类联合各族,举起兵戈,全力抵抗,可这次他们战败了……

  无数生灵诚心地祈祷造物主的拯救,于是七颗环绕世界的“流星”应众生期许,坠落世间。

  其中,一块融合夜晚的幕布,诞生出黑夜女神;一块融合太初之时的光芒,诞生出亿万光辉之主;一块融合冥界,诞生出死神;一块融合高悬的太阳,诞生出永恒烈阳;一块融合狂风、海洋、雷霆的象征,诞生出风暴之主;一块融合知识、智慧的象征,诞生出知识与智慧之神;一块融合大地、生命、荒芜的象征,诞生出大地母神。

  七神带领众生战胜邪恶,并以神国修补地狱,将它们封印,这就是第四纪的开端……

  歌剧到此便结束了,八位演员排成一行,向观众们鞠躬后就一起退下。

  剧院长约纳斯穿着宽大的黑色燕尾服,杵着一杆镶金文明杖,挺着大肚子,走上台,脱帽致意后轻松愉快地说道:

  “再次诚恳地感谢各位对我冒昧决定的宽容,接下来请观赏今晚真正的表演,希望各位能感到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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