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文一行人站在一条枯黑干涸的庞大触须上抬头仰望,穿越天台连接而成的桥梁后,前方不再是五层楼高的平民区了,栋栋高楼拔地而起,骨节森然,一行人即将进入这座城市的次级中心区域
远看气势逼人的大都市在刚刚过去短短一段时间内就成为了血丝遍布的阴暗森林,高大的楼宇间连接着黑红色凝固物构成的桥梁,纤长的丝线涎水般从半空中垂落,用鸡冠头的话来描述,形状看起来像是加热得恰到好处的起司面包被分开成两半从而拉出的粘稠奶酪丝——如果能无视掉那个反人类的恶心颜色的话——实际上不如说成至少过期了一百年的老树根,上面带着不知是什么的霉斑点点。
它们以楼为基,搭建成带着吊顶囚笼的巨大地牢,好像某种不可言说目的巨大刑具,又像是择人而噬的漆黑墓园,将一切秘密无声无息掩埋在腹中。
糟糕的事情就在这里,疯子已经在前方的恐怖世界里消失不见了。
“我tmd受够了!”狐狸脸突然就自暴自弃地低喝一声,声音发颤。他拍拍屁股往地上一坐,“我不要继续走了。”
“老大别闹脾气了。”
鸡冠头和小弟们扯他的袖子,“不走我们该怎么办?”
“的确,要是想的话的确可以留在这里等。”
埃尔文替他分析利害,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也只有这两条路。
一,继续追疯子,靠他寻找出路;
二,蹲在这里等待世界重置,恢复我们进来时候的模样,祈祷等待过程中自己不会因为意外情况死掉。
我更建议你选一,显然跟着疯子更稳妥,大概率可以保住小命。当然我们不会强迫你,每个人都该尊重对方的选择。”
埃尔文感受到里面有生物的味道,带着之前那种肉团的气息,如果所有血河都能化作肉团……
这群低阶异端可以简单概括为一群找乐子的公子哥,没有经过什么锻炼,完全不能作为战力。他们的生理和心理阈值大概已经接近极限了,没有能力摄取更多的刺激性信息,这样的恐怖环境对他们而言过分危险。不如就在这留下,没准还能赌出一条生路。
“那我选二,我就要留在这里了,打死也不动。”果然如他所想,狐狸脸这样抢答。
“你们呢,你们已经自由了,还有其他选择留下的人吗?”埃尔文看着异端小队其他人问。
三名异端小弟都果断地解下背包走向狐狸脸身旁,只有鸡冠头看看埃尔文又看看自己的队友,表现出左右为难的样子。
“齐格,能把武器还给他们吗?”
“嗯,”齐格没有多说什么,驯顺地了点点头,将身上手弩和箭袋解下丢给狐狸脸,从然后对方手上接过木箱。
“那么,我们走了,齐格。”
埃尔文小步加速,途中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交代道,“如果克莱恩过来,帮忙给他指个路,告诉他我们追着疯子往里面走了。”
“没问题。”狐狸脸应答地有气无力。
“希望还能再见。”
埃尔文挥手,与齐格两人肩并肩踏入黑暗。埃尔文点燃新的火把,齐格面色古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憋着对身体不好。”
齐格如获大赦松了口气,挤出狐疑的表情问道,
“埃尔文大哥,我刚就想问了……”
“喂…等等我!等等我!”
忽地一声高呼将齐格的提问打断,半句话憋在嘴里,把他噎得面色涨红,身后传来鸡冠头的声音,“哇啊…这里面果然好冷,我的衣服不太够。”
“你怎么跟来了?”埃尔文转头问他。
“我……我……我就觉得……”鸡冠头支支吾吾半天,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算了,跟来就跟来吧,理由不重要。”
埃尔文看齐格,“你刚想问的是什么来着?”
“埃尔文大哥,你之前说‘重置’是什么意思?”
“‘重置’……”埃尔文略一沉吟,“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脚底这条血肉河流使得地形这么激烈的变动,疯子依然对前进路线那么熟悉?为什么我们来时这座城市是正常的?”
“为什么呢?”齐格脸上画着问号。
“这里是假的,不,应该说是,介于意识和真实间的某种幻象,久远记忆刻录的重播。既然是重播,如同舞台剧一样,表演结束演员自然就要下场,撤掉布景修整台面重新准备妆容与道具,现在我们姑且称这个舞台为‘历史’。以此为基础,假设这个舞台一直采用同一部剧本,疯子就是参观了上次表演幸存下来的一名老观众,看过一次的人自然知道剧情的起承转合、舞台上应有的变化,重要的是——他是怎么离开舞台,到达我们当时所在的洞窟入口的。”
他又为什么要回到这里?这句话埃尔文没有说出口。
“当然,这个论断里的猜测太多,几乎可以称之为臆想,我也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这个观点。”他轻点自己的太阳穴,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只是直觉,这里是历史。”
“那我们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不一块在那等猛男大哥?”鸡冠头问。
“别着急,先听我说完,首先,跟着疯子是有好处的,我们也许能找到失踪者的下落。”
“这种自身难保的时候,你们不会还有什么救人之类的奇怪念头吧。”鸡冠头一脸难以置信。
“当然不可能”“很奇怪吗?”
埃尔文和齐格同时说道。
齐格看着神甫,颇有些心虚地讪笑两声,“埃尔文大哥,你先说.”
“恰恰是为了出去。”埃尔文也不推让,“能够找到失踪者,并且可以交流的话是最好的,即便不能交流,无论死活也都能作为我们规避危险的信标。”
“可是,他们……”鸡冠头微微低头,神情里有着担忧,大概正为他踟蹰不前的朋友们忧虑着。
“你自己也知道,他们几个早就想要放弃了吧。之后大概还要遭遇什么困难,与其让团队在最生死攸关的时刻分裂,不如现在就将这个不稳定因素排除,这样相互对大家都好。我之前就过说了,他们有自己作出选择的权利。”
“而且,我其实也有私心,我想继续探索,我得知道这里的真相。”
连埃尔文自己都没有意识,虽然他说这话时面色从容,可瞳孔中却缓缓燃起了酷烈的狰狞的光,似要将整个世界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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