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当然没有给陈秀仪检查自己的笔记,也没有抄第一单元的重点。
自习课一下课,他就拿着灵力驱动及应用的课本奔去了对应老师的办公室,只留来晚一步的陈卤蛋在班门口无能狂怒。那像开水烫老鼠一样的尖声吼叫响彻校园,直到他躲进灵力驱动及应用办公室都能听见。
发际线相当危险的老师看着他慌张的背影,喝了口茶,悠然问道:“又被你们陈老师骂了?”
“不算不算,我在她赶来骂我之前就跑了。”
老师无奈地摇摇头,委婉地劝道:“近代战争史这门课还是很重要的,再讨厌老师也得学啊。”
“我学得比她好多了,只不过不太适应考试而已。”
他最近来这间办公室来得很勤,也渐渐和教灵力驱动及应用的岳老师混得熟了。
一方面,岳老师是最接近陈浩想象中“正常老师”应有模样的一位老师;另一方面,灵力驱动及应用这门课所学的东西确实对他有帮助。
灵力驱动是修炼基础中的基础,作为驭灵者,陈浩天生就知道如何驱使体内的灵力,但因为失忆对其中原理与细节不甚清晰。
这也导致他虽然可以召唤魄灵、使用灵修,但无法使用灵术,更别谈将灵术与魄灵相结合形成一套自己的战斗方式了。
不能使用灵术,就不能成为一流的驭灵者;成为不了一流的驭灵者,也就代表和夏至他们这些一流驭灵者一起的时候他就是块废物点心,不仅帮不上忙,还要麻烦别人保护他。
从基础开始学起,有助于他重构自己的灵力脉络、战斗体系,还能促进记忆的恢复……
这当然都是些他用来应付花辞的鬼话。
真正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再这样摆下去,迟早会死在某次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的任务中。
花辞作为修女的脑残追随者,听了他的理由只会大骂他自己能力不足还扭曲了老师的良苦用心,实在不配为人。
“你今天想问什么问题?”
“灵力、精神力、大脑与记忆,这四者之间有联系吗?”
老师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端着茶杯沉思了片刻,道:“你知道这种东西考试不会考吧?”
陈浩点点头,说:“但是我很有求知精神,我想了解一下。”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没有能力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能告诉你为什么考试没有纳入这部分内容。”
“首先,灵力与精神力是否有关联目前并没有确切的定论。只能说一般情况下,灵力强的人精神力不一定强,但精神力强的人灵力都不弱。也有人据此推断出精神力是需要灵力作为底层支撑一种能量,不过因为缺少数据和案例一直都只是一种假说。”
“至于大脑……你应该也知道,灵力、精神力与魄灵和灵修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而魄灵和灵修被分别认为是灵魂的具象化与特殊代谢方式,因此这个问题可以引申为:大脑和灵魂有什么联系?”
“很遗憾,又一个未解之谜。如果你对此很感兴趣的,家里也有一定资源的话,以后也许可以试着研究一下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你谈到了记忆——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记忆与大脑的联系,记忆与灵魂的联系……老实说,我以前从未思考过这类问题。非要说的话,我觉得记忆是大脑最重要的功能之一,我们的记忆会塑造的我们的性格与思维模式,进而修饰我们的灵魂…我想,记忆这个东西也会间接地作用在灵力和精神力上?”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老师喝了口茶,叹道,“晚自习的时候我会再仔细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不过我们这些人最多也只能坐在这里空想、猜测。真要想知道答案,最好还是找一个失忆了的驭灵者了解一下。”
失忆了的驭灵者就站你眼前呢,陈浩心想,你从他那什么都了解不到。
“很抱歉没能解答你的问题,你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
“呃……”陈浩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我虽然没什么问题了,但我觉得现在出去很有可能遇到陈老师,所以再让我在这待一会吧”这类不太好的话。
忽然,他看见摆在办公桌边角的笔筒里插着一支羽毛,羽毛末端从两只黑笔的笔帽间斜伸出来,露出一抹鲜亮得刺眼的翠绿。
岳老师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把那根羽毛从笔筒里揪出来,问道:“你喜欢?这羽毛笔是我年轻时买来装B用的,实在不好写,这几年一直拿它当书签。”
陈浩盯着那根羽毛,脑中无数零碎的场景快速闪过。鬼使神差地,他开口说道:“我以前有过一只鹦鹉,是我妈留给我的。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糟糕的老师,他把我的鹦鹉掐死了,因为我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将视线从羽毛转移到了老师身上,认真地问道:“庇护恶人的神,惩罚恶人的神和审判恶人、却将最终选择权交给信徒的神,您认为哪一位更配称作神?”
老师一脸懵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惩罚恶人的神……吧?不过为什么要通过恶人来判断一个神合不合格呢?”
他刚想说他要是能猜出老师们的出题思路他也不至于考这么点分,猛地听见一串熟悉的脚步声,顿时一震,麻溜地钻进了旁边没人的办公桌底下。
果然,下一秒陈卤蛋就推开办公室的门,探进来半个身子,左右扫视了一圈,问道:“岳老师,我们班的陈浩有没有来找你啊?”
岳老师没有回话,只是摊了摊手。陈秀仪自动将这个姿势理解为没来过,扔下一句“下周四的课你跟我换一下吧,我那天下午有点事”,就关门离开了。
陈浩舒了口气,从办公桌下爬出来,看见岳老师瞪着门,喃喃道:“她搞什么啊,我周四下午有A班的课啊?”
“老师,要不下周四你别来上课了吧,同学们很乐意自习的。”
“我不来上课好让你和李大发他们下去打篮球是不?”
“不一定……我平时的生活已经够刺激了,我更喜欢躺着不动。”
老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年纪的男生哪有喜欢躺着不动的,想都别想,大不了我再去调课。”
陈浩耸耸肩,心想如果你也被一个恐怖修女扔去苦寒之地打魔魇神,回来还莫名其妙背上20万债务,出去打个工还得陪酒,没躺两天就又被扔来了方碑城,在打了几只看不见的怪物后被队友传送来了这个里世界,你也会珍惜躺着不动的日子的。
这么一想,他这过的啥日子啊。每天不是困在各种幻境、异空间里想法子出去,就是和一些根本不可能打赢的东西战斗。
自从变成修女手下的学生后,他过的最接近于正常人的时光竟然是在无视劳动法的夜总会打工的那几天。
他叹了口气,趴在门上听了听,确定陈卤蛋走远后,转头说:“老师,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老师把羽毛笔放在桌上,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送你了,拿去玩吧。”
陈浩呆了一下,过去拿起羽毛笔,干巴巴地道了声谢。他低头注视着亮绿色的羽毛,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只鹦鹉。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看到的鹦鹉是活的,站在他母亲的手上,拍着翅膀大叫:“吃饭!吃饭!”
他再次说了声谢谢,拉开门准备离开。一只脚都已经跨出了办公室,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
“关于之前那个问题,我认为您是对的,不应该以恶人的命运去判断一位神是否称职。我的答案是,真正的神是定义恶人的人。”
-
陈浩料想以陈卤蛋的性格,找不到他的话很可能会踹两脚他的课桌,再罚一下和他玩得好的几个同学以泄愤。
但眼前的场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十几个男生头顶着一本厚重的教辅书,在教室外靠墙站着。他们看到从走廊另一端走来的陈浩,不约而同地向他投来一个半是怜悯半是愤怒的眼神。
“你可浪完回来了。”前桌有些幽怨地看着他,“陈卤蛋被你气的头发都炸了,你到底干嘛了?”
“没什么,也就是在她手边没教科书的情况下问她题,还被她反咬一口说我没好好学。”陈浩挠了挠头,扫了眼从前门排到后门的十几个人,发现他们不全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学,而是从来没在陈卤蛋那补过课的人。
罚站的同学们心里大概也清楚自己被罚和陈浩实际上没有多大关系,眼中的怜悯多过愤怒。一个站在门口的同学往旁边让开一步,好心道:“你进去看一下你的座位上还有多少能用的东西吧。”
“…她不会把我的桌子塞进垃圾桶了吧?”
他走进去一看,心里直呼好家伙,刚刚那句万万没想到真是说的太早了。
他的椅子被踢到了讲台后面,课桌翻倒在地,抽屉里的书本被拉出来,粗鲁的撕成两半,凌乱地盖在翻倒的课桌上。
陈卤蛋没有把他的桌椅塞进垃圾桶,只是把垃圾倒在了他的桌子和书本的残骸上。倒完垃圾的垃圾桶也是随手一扔,滚到了前门旁边。
陈浩把他新得的羽毛笔放进校服内口袋里,僵硬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就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他是要去收拾好这个位置,还是要去挑出最恶心的一样垃圾甩到陈秀仪脸上去。
他一度以为她最大的特质是愚蠢,现在看来是他还不够了解她的本性,陈秀仪最大的特质分明是恶毒。
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可以将恶毒与愚蠢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让人几乎错以为这两个词语本就是相生相伴的。
这就是他期望被神定义为恶人的人,哪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拔剑杀了这样的人,也只会被当做英雄。
“我帮你收拾吧。”
陈浩猛然回过神,小花不知何时走过来,扶起了垃圾桶,把垃圾一件件捡回来扔回桶里。
几位和他不算太熟的同学也走了过来,捡起被撕成两半的书,试着把它们拼回原状。
其中一人一边比对着书页的页码一边嘟囔着:“陈卤蛋今天也太狂暴了,跟被疯狗咬了一样。”
“她可不需要被咬,她就是一疯狗。”另一个同学说着,从纸堆里捞出一本《必刷题》递给陈浩:“没被撕掉的好像就这一本了。”
陈浩木然接过《必刷题》,认出这是进入里世界前被逼着选的那本“信物”。他粗略地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忽然发现最后一面似乎多了行小字:
【你被允许在规则内做任何事。】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