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子守国门

  时间:公元868年8月7日。

  地点:荷兰公国治下弗里西亚伯爵领首府吕伐登。

  渔夫麻溜的把渔网收起,将上面的鱼随手丢进木桶。

  吕伐登,一处类似海牙的荷兰人聚集地。

  靠海谋生的渔夫,在岸边修建了简单的鱼仓和腌鱼用的木屋。几个女人将鱼倒在地上,抓起鱼鳃,用小刀剖开鱼腹,几下清理干净内脏后,把血肉粘稠的鱼丢进旁边的盆中。

  大盆周围,一个老头抓起粗盐抹在鱼肉身上。

  盐在西欧大陆价格颇贵,但在这片靠近北海的领地上,却十分便宜。

  北海海水含盐量极高,即使没有现代设备,当地荷兰人也能通过火烧海水的方法,从中提取出劣质海盐。

  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海盐,并不能直接食用,需要用石磙进行二次碾压直至粉末状,就能得到部分蕴含有害物质的毒盐。

  这种毒盐仍旧不能食用,必须经过专业的晒盐匠进行多次加工,才能变成可食用的佐料。

  弗里西亚的荷兰人曾依靠几座这样的盐场大发横财,但当他们试图扩大盐场数量时,南渡的维京海盗劫掠了这里,并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盐场。

  由于海盗的频繁劫掠,精通制盐技巧的晒盐匠纷纷离开这里向内陆迁徙。荷兰女公爵册封在此地的领主根本没有力量抵抗,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近年来也有许多商人和旅者路过这里,但他们也不敢在此地过多停留。

  留下来的人给海盗上缴了丹麦贡金,多次劫掠过这里的海盗觉得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油水可捞,也就失去了劫掠这里的兴趣。

  数月前,当荷兰公国发起对东弗里斯兰的进攻战后,弗里西亚与多克姆的荷兰人是极度不安的。当初荷兰军路过这里时,许多当地人甚至没有给荷兰军提供帮助,甚至连最基本的食物补给都没有。好在齐魏极力约束自己的手下,才没有在这两块伯爵领境内发生军队掠夺事件。

  齐魏-海格力斯,当地人是知道他的!

  听说他曾凭一己之力,就挫败了日德兰雅尔-巴格赛格的入侵行动,挽救了海格力斯家族在低地的统治。

  但就是这样一个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领主,却没有选择留在荷兰继续他的统治,而是搞了一个迁徙海外的殖民运动,动员本就穷苦的底层大众,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这种运动在当地人看来是无用的、愚蠢的、既不能改变他们的生活,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

  齐魏光复都柏林,在新任领主的允许下建立殖民区,让每一位追随他的殖民者都获得了全新的土地。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愚蠢的人,其实是他们!

  知识的匮乏和时代的局限,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改变自己的窘境。

  永远的不安……

  永远的忧愁……

  哪怕一个机会就在眼前,也不敢上前尝试!

  鱼仓里……

  一个少年和妇女们清理着鱼肉,有根鱼刺扎了他一下,少年允吸了下伤口,便将鱼的内脏扯出扔到老头的桶里。

  老头注意到了少年的停顿,也看见了他的伤口,可他非但没有安慰,反而讥讽道:“真没用,连条鱼都处理不好。”

  少年憨厚的笑了……

  老头一生无妻,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当然不怕鱼刺。

  一老一少随即开始口头扯皮,说着无伤大雅的风凉话讽刺对方。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一个头发剃光的士兵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屋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的看着士兵。

  “老头,三百条鱼怎么还没清理干净?”士兵有些不满。

  “只有这些人帮我,想快我也快不起来呀!”老头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男爵让我来催催你,侯爵已从荷兰返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路过这。”

  “是吗?”老头有些沉默了,“你说的这个侯爵,是女公爵的弟弟,齐魏侯爵吧?”

  “还能是谁?另一个侯爵,还在东弗里斯兰待着呢!”

  “他带了多少人?”

  “九十多人吧!二十多名骑兵,七十多名步兵。”

  士兵伸手去拿一条烤鱼,被老头一瞪,又把手缩了回去。

  “九十多人,要吃三百条鱼吗?”

  “你不知道,男爵打算离开这里,跟随侯爵前往东弗里斯兰。”

  “哦?”老头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把那条烤鱼丢给了士兵,让他细说些情况。

  鱼肉烤的焦香无比,抓在手里很滚烫,士兵捧着鱼肉在手里掂了半天,才勉强将鱼抓住。

  “男爵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要离开吕伐登,莫非你也要跟着一同前去?你们难道不清楚东弗里斯兰距离丹麦维京人的领地有多近吗?”

  “我知道!咱心里比谁都清楚!男爵听说侯爵将会把统治中心设立在东弗里斯兰,尽管那地方距离丹麦人很近,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天子守国门’?”

  “天子……守国门……”老头默念着这句话,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不光男爵要跟着侯爵走,吕伐登周围的寨子、村子、一听侯爵要来,各个踊跃投奔,生怕晚了就没有名额了。”

  “…………”

  不久后,又有几个士兵前来催要鱼肉。老头只能让他们把已经做好的鱼肉先一步带走,这些士兵连连抱怨,躲在仓库里休息了一会,采用大车拖着一车鱼肉走了。

  少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在等着老人开口。

  可老人却似乎像有心事的模样,少年毕竟是小儿心性,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阿伯,我们也要和他们一样,跟随侯爵去东弗里斯兰吗?”

  “哎!”老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老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东弗里斯兰也好,吕伐登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老头叹完气后,叫来一个妇人接替自己的工作,他在一只装水的木盆里洗干净了手,推开门帘走了出去。

  妇人嘀嘀咕咕的埋怨少年,说就是因为他问东问西,才害得自己要来给鱼上盐。

  少年听闻也不再开口,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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