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食堂大厅,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医院综合楼的回廊过道中,片刻后,韩天朝略略放慢了步子,等着万一森跟进了些,他侧身和善的问道:“你爷爷身体还好吗?”一直低头走路漠不作声的万一森,听到这句问话,好像是反应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似的,回答道:“哦,我爷爷,他去年过世了,这一两年他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我爸妈经常为照顾他,常常是医院家里两头跑!”“噢,这样,万老不光是我的老前辈,我最终会选择了做医生这一行,说来跟他有很大的关系,找个时间,我去老人家的墓地拜祭下,也算尽一尽心意!”万一森并没有对这番表示出亲近的谈话,给予及时的回应,他好像自从出了食堂大门后,便一直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状态。还在慢慢向前行走的韩天朝,见对方没有回应,感到有些疑惑,随即停住了脚步,问道:“小万,你之前说,有话想单独同我说说,现在周围没人,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了吧?”万一森还在往前走,差点便撞上韩天朝那圆胖的身体,他急忙稳住身形,在站定后,万一森轻吐了一口气,“韩院长,我是有件私人的事想向您报告,家里的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但我自己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您一直是我最尊敬的医生,而且又是我的领导,我想,告诉您,向您寻求帮助可能才是正确的选择!”听着万一森的讲述,韩天朝表情变得丰富起来,他被眼前这个年青人的话语激起了好奇心。万一森没说话,而是再次四下查看一眼,这里远离人群,并且视野开阔,此时无人往来,也无人关注站在这里的一老一少两人。万一森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把之前从食堂里顺出来的餐刀,握在手中,韩天朝神色不变,依然是面露微笑,定定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但两只合拢放在自己圆滚肚皮的手掌,却是瞬间结出了一个手印,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只见万一森撸起右手手袖,露出手腕,左手拿起刀,用力向自己手腕动脉血管处切下,并顺势向后划拉过去,一条可怖的伤口出现在了万一森原本白净的手臂上,那情形就好似自火山口喷薄而出的炙热岩浆,沿着山脊,蔓延而下,所过之处,翻涌血腥。韩天朝身体明显一震,眉角间一股暴虐与厌恶的情绪游走其中,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惊呼,更没有上前出手制止,也许在普通人眼中这道令人眩晕、作呕的伤口,在常年手术室进出的医生眼里,仅只是一个需要处理的外伤创口。应该是万一森异能进展至一阶的原因,伤口的愈合时间比他自己估计的还要快,那刚从火山口中涌出的血色熔岩,奔涌向前的兴奋劲还未过去,便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瞬间热气全无,归于沉静。原本外翻出来肌腱迅速合拢,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未及滴下,已然干涸凝结,万一森轻轻用手抹去血痂,那条白净的手臂又复现在眼前。
韩天朝自万一森用刀划向自己手臂时,便隐隐预感到什么,即便是像他这般的老滑世故,见多识广,可忽然这样有人在自己面前展露异能还是头一次,竟一时搞不清对方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是应表现出一脸漠然,显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还是该慌张惊恐,让自己看起来被这一幕吓的不轻;或者还是按兵不动,等待对方先行发问或是作出反应,自己再作打算。就在这么一瞬间,在韩天朝的心中确实历经了翻江倒海,跌宕起伏的情绪与抉择的变化,他怎么也想不到,以如今自己这样的身份地位和社会阅历,会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这样简单且粗暴的方式,逼进至一个角落里,让自己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万一森自用刀划向自己手臂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没再看向那可怖的伤口处,而是死死盯住在了韩天朝的脸上,他知道那用刀划过的伤口,下面会发生什么,但他此举真正在意的却是对面这位韩院长的反应,一切细微或是强烈的反应,惊恐或是淡然的反应,这些都需要他看在眼里,给予他正在寻求的那个答案以证据。空气仿佛凝滞了,厚重的像是需要用尽全身气力,才能从其中吸取出一口,医院新建综合大楼偏角的回廊处,有一老一少面对面站立着,其中那个年青人,一手握着一把刀,另一手,手袖高高挽起,露出白净的小臂,老者则是漠漠看着这只手臂,眼中没有惊异,没有疑惑,说是平静如水,其实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不夹带任何的情绪,好像眼前这个,就是普普通通一只男人的手臂,白是白净了些,可那又有什么呢!“韩院长!”万一森首先打破了沉默,先前,他与尹世仁和舒雪商定,想用偶然的事件加上自己对身体出现这样状况并不知情的表演,来试探韩院长到底是不是个异能者,直到刚才,万一森决定放弃这个弱势且显得被动的计划,且不说“偶然加表演”的不确定性,是否会让他刚一出手便露了马脚,再者,自己如果是表现出,对身体所出现的状况不知情,或是今天才发现,那就会给予对方足够的时间来作出反应,无论是惊慌失措或者是来安慰自己,愿意帮助一起寻找解决办法,这对于他想要隐藏的秘密,就跟本无从探寻。所以,必须掌握主动权,主动出击,出其不意,让对方没有时间判断反应,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偶然发现了自己身体出现异样,感到惊恐害怕的年青人,但却又不知该向何人询问述说,最终决定,来找能够信任的人寻求帮助。“韩......韩叔叔,我也不知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我就是感到害怕!您可以帮帮我嘛?”韩天朝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又盯着万一森的手臂看了一会儿,随即轻声叹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种情况的?”“嗯,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万一森胡乱说了个时间,“我有次不小心被手术刀划开了手指,伤口很深,自己作了包扎处理后,隔天却发现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后来自己又大着胆子在身上做了几次试验,结果就和今天您看到的这个情形差不多!”韩天朝静静的听着,可镜片后的细眼却一刻不停的在万一森脸上,身上搜索着什么,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年青的异能者,他是既感到惊异警惕,又觉得兴奋好奇。自从被小老板笼络至其阵营中,他惊愕的发现,在这里汇集了多个与自己一样身负异能之人,周醒龙、刘飞鹰、吕修才等,他们均是所长各异且各司其职,可直到现在,韩天朝也没搞明白,小老板穷尽手段,施以利诱将这些异能者笼至账下,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眼下可见的利益便是,这帮人确实有着比普通人更强的能力,更隐秘的手段,为他去完成明里或暗里的那些事情时,更具效率。眼前这个年青人,是韩天朝除去在小老板手下中,见到的第一个异能者,当然,这还得取决于他并没有对自己说谎。韩天朝绝非心甘委身于人之辈,如今甘于被人利用,无非为日后能够利用别人而佯作蛰伏,既是如此,那自己为何不能在暗底里,也拉拢一些异能之士为己效力,待我羽翼丰满之际,也多添些自立门户的筹码与胜算!心念至此,韩天朝整个人明显松弛了一些,他把双手轻转至身后背起,脸上笑意微微敛去,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流,有如游蛇般,自他的后颈处游出,向着万一森慢慢缠绕而去。万一森只觉身体微微有些发麻,一股怪异的冰冷感自脚底以螺旋状向着自己的脖颈缓缓袭来,他看向对面的韩天朝,只见对方一脸平静,但平日里那和善温缓的细眼中,此时却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正不停向外渗出丝丝寒气。万一森此时心中已是了然,身前的这位韩院长,的确是个异能者,而且实力超绝,自己今天这招打草惊蛇,不想惹到的竟是条“蟒蛇”!他心中一阵苦笑,事已至此,只能见机行事了,想来自己“皮糙肉厚”的,怕也不会太合对方的胃口吧!现在要做的,便是将对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自己身上,为掩护舒雪和世仁他们多争取到一些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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