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三月时间匆匆已过。
今日是腊月二十。徐藏风躺在被褥里,微觉寒冷。今天房屋中的气息似与往日不同,冷冽的寒风不知从哪个空隙吹进屋里来。
徐藏风起身,站在窗前。今天倒是例外,李冰雪并没有早他一步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伸手推窗,窗半开时,只觉一股寒风灌进脖颈来。
徐藏风头一缩,已然看见窗外白雪一片。他还未将窗户完全推开,一颗硕大的雪球就忽地打了过来。
李冰雪左手里托了好几个捏好的雪球,她见徐藏风歪头躲过了第一个,又拿起雪球,纷纷砸了过去。
徐藏风躲闪不及,脑门上终于还是挨了一球。
那雪球崩散开来,又冰又凉,他顿时睡意全消。只见李冰雪又弯下腰去,在地上捧起一堆雪,搓成雪球,徐藏风忙把窗户关上。
他穿上皮裘,推开门去,迎面而来的不是雪球,却是一堆雪。
雪花扑簌簌落在头发上。李冰雪身披月白大氅,眉眼同冰雪清亮,正在门前嘻嘻地看着他。
“雪儿,你又顽皮,看我怎么收拾你。”
天上雪花轻轻飘落,两人在院里打闹,将地上雪花扬上天空。
过了半会,两人停了下来。徐藏风伸手轻轻拍去李冰雪肩上积雪,又替她拂去眉眼间点点雪花。
迎着片片雪花,二人又骑上马往城外豁梦坡走去。
雪是夜间开始下的,此时地面上积雪已没过马蹄。一串串脚印向前延伸而去,不一会复又被新雪覆盖。
豁梦坡此时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二人尚隔得远时,便看见白雪莹莹映射出明亮的山光。
山上树木宝妆初成,冷傲肃然。
徐藏风抽了抽鼻子,仰头看了看雪天,又转头看了看李冰雪,发现她眼角晶莹雪花似泪花。
徐藏风来到豁梦坡,看见小院小屋也披上素白雪衣。他没有急于练剑,而是带着李冰雪走到山坡高处,伫足眺望。
天上雪,若梨花摇落,纷纷洒洒。隐隐间可见玄武湖如一只巨眼横在远处,默默纳享天地之寒。
“过个几日,那玄武湖兴许就冻住了,到时咱们去湖上观雪。”徐藏风拂了拂空中雪花。
“好呀,雪儿最喜欢雪了,下雪的时候,我总想起我的母亲来,她总说雪是天下最纯洁的东西,雪一下,天地之间便只有雪了。”
“是啊,那雪花不知从何处来,眨眼间就将雪儿的头发染白了。”徐藏风伸手轻拂,将落在李冰雪发丝间的雪花挥走,又替她将月白大氅的帽子遮上。
二人就那么站着,看着雪花在山下树上积起厚厚一层。
过了良久,二人才又回到那小院中。
徐藏风心里宁静,仿佛雪花落在心里,给他的清幽之初境又添一分清净清冷。
他执剑以清幽之剑式缓缓舞动,觉丹田气海真气流转,愈发顺畅,且真气之体量也远胜从前。
若说之前他的真气只如游丝细弱,此时他的真气则若游龙婉转。
徐藏风觉丹田真气流转,而内力可通四肢百骸,甚或游于鼻息、指尖等细微之处。
徐藏风执剑舞动,内力通顺,欲要从指尖喷发。
他心有所感,欲将内力引至剑端,却屡试不成。只觉内力行至半途,便忽遇阻力,无法附着于剑身,更难凝成剑气。
徐藏风试了数次,见无甚成果,便不再试了。
至此,徐藏风自觉已将清幽之初境练至小成,虽然真气仍然不够浑厚,但初境之境界却渐稳固。
他打开《幽玄八剑》,再次细细参悟。
他发现幽之剑意循序渐进,前两个阶段都是修习真气内力之法,却无冲阵对敌之招式。其所附剑式虽易于抒发剑意,但在修炼出剑意之前,却难以与人对敌。
《幽玄八剑》乃是他师傅所传剑谱,定然不会没有对敌之招。徐藏风猜想玄之剑势便是答案。
他欲待再行参悟,转头却发现李冰雪身子微微颤抖。他一直在舞剑,身体发热,因而没有发觉天雪颇寒,李冰雪已抵受不住。
他忙走过去将身上皮裘脱下,罩在李冰雪大氅外面。
李冰雪微觉暖和,身子不再发抖,冲着徐藏风嘿嘿一笑。
徐藏风将剑挎在腰间,扶李冰雪上了黑马,自己又坐上去将她揽在怀内,策马缓行,往回走去。
另外那匹白马颇具灵性,无需牵引,自己跟走在黑马后面。
李冰雪坐在前面,摸着马儿的鬃毛,笑嘻嘻地说:“藏风哥哥,你看,你的黑马也要变成白马啦。”
天上雪花落下,两人两马染上雪色,渐渐回到金陵城内。
是日往后,徐藏风也不再每日前往豁梦坡了,只在院中读读书,或同李冰雪打打雪仗,或同楚云川下下棋。
有时沈怀来院中同三人闲聊,讲讲江湖趣闻,谈论武林人士,又说起那李剑魔。才发现时日匆匆,来年正月十六便是天下武林同聚,共讨李剑魔之时。
届时太湖缥缈峰必然风云涌动,几人都约好同往,一观武林胜景。
时日悄然过去,除夕悄然而至。
除夕当夜,十三镖局府上人等都聚在膳厅内,围坐一起。徐藏风等人虽非同宗同族,却也共享团圆。
厅内灯火通明,红绸盖着的大圆桌下放着火盆,不时有人往里面添加金红透亮的火石。徐藏风把脚搁在火盆边缘上烤火。
细细想来,又是一年枯荣匆匆而逝。徐藏风虽已不像初出江湖时那般天真稚嫩,只是身处尘世中,世事难料,谁也不能保证事事都在自己掌握之内。
他扭头看了看邻座端坐的李冰雪。只见她纤手素腕,冰清玉洁,正端着一碗葡萄酒晃来晃去,看着紫醇摇漾的酒面发呆。
似觉察到目光,李冰雪扭头冲着徐藏风嘻嘻一笑,拿起筷子给他碗里夹了个鸡腿。
徐藏风也轻轻一笑,看着满桌佳肴美酒,心中喜乐。
沈怀、楚云川两位挚友在侧,与他推杯换盏,他也颇有酒兴。
看着碗中清酒,他忽地想起初至金陵时,他遇见李冰雪,又于望月楼把酒,凭栏醉倒之事。忽觉世事难测,不禁多瞅了李冰雪两眼。
此时,沈庸温淳的嗓音响起:“今年瑞雪丰厚,来春万物盛发,又是一年好时节。值此年末飘雪之际,大家且尽情吃喝,将旧事烦恼皆都抛却,散于雪中,来年春发,冰消雪融,便一帆风顺。”说完举起杯中酒,与大家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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