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藏风盯着书信,一阵无言。不知他师傅因何事,往何处而去了。
难道真如信中所说,他师傅逍遥世外,隐逸山林去了?连他刚收的这个徒弟也丢下不管了吗?
两日之前,白书离还对徐藏风信誓旦旦地说要传授他绝世武学,以期将来打败李剑仙,震慑世人。今日白书离却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在案。
徐藏风心中不解,好歹让做徒弟的见最后一面,诉说离别之意,道尽思念之情以后再走也不迟啊。
难道天下奇才,尽都如此特立独行吗?
徐藏风拿着书信看了良久,再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得将书信收好。
他虽恼他师傅不辞而别,但心中却深深明白其书中之意。
白书离叫他自觉,乃是说天地河山自然自在,永不消磨,而人生于世间,所修行参悟者,不出天地自然之法则,若是能够自觉醒悟,所得益处更甚。
更因人之性格不同,经历不同,所见所闻所感俱皆不同,故修行乃是个人自觉之事,非他人可强加。
白书离于信中自称天下第二,自是说他自己乃是谦虚之人,心存敬畏。纵然实力强绝,天下无人可敌,难保世间没有真隐士能胜过他。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也不失为一种激励,乃是说修行一途,没有极境,须潜心向前,不要为名所牵累。
隐隐间又可见白书离之自信,意思是他若称第二,世间无人可称第一。
至于白书离所说的以幽之初境,用幽之化物之力,徐藏风却没什么头绪,只知这乃是一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唯有生死关头方可动用。
徐藏风虽不理解,却也留个心眼。
他独自一人在屋里转悠良久,揣测师傅书中心意。
过了午时,徐藏风在自己屋内坐着,思索今后要到何处去寻个安静所在,好习练剑道。
若是仍像之前那般,恐怕他和李冰雪都不得安睡。若是白天去玄武湖畔,又怕招人耳目。他可不想像李剑仙那样如明珠耀世,锋芒毕现。
正在烦恼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
徐藏风打开门一看,却见沈怀和梅小雨二人正在门外等候。
“徐兄,今日得闲否?”
“嗯,今日正好得闲,不知沈兄找我何事?”
“无事,只是我二人今日打算去城外鸡鸣寺一游,不知徐兄可愿同往?”
徐藏风忙点头答应。近几日来他夜里不睡觉,跑到玄武湖去练武,时间久了,心中难免积累些倦怠之情,此去正好散散心。
他让二人在屋内稍候片刻,自己则跑到了李冰雪屋前喊道:“雪儿,走,咱们出去玩啦。”
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李冰雪满脸高兴地走出来,“好耶,藏风哥哥,你总算没忘了我。”
徐藏风笑了笑,“走吧,沈怀和梅小雨正等着我们。”
李冰雪过来拉了徐藏风的手,二人一起往回走去。
四人又一次聚在一起,骑马向城外行去。
秋日还未觉寒冷,离冬来尚有些时日。风清云散,天穹湛蓝。野外草木染秋,金红交错,湖光山水间,秋意愈发深浓。
四人乘马来到鸡鸣寺前。只见庙门处,香客信众进出往来,络绎不绝,其香火之盛,可见一斑。
四人在庙门外拴了马匹。那庙墙高耸,金黄漆涂,墙下植些地涌金莲,在秋日里交相辉映,颇显庄严。
进到门内,各处红墙青瓦,檐廊台阁,掩映菩提枝叶间,又有银杏洒下遍地金黄。
四人各自领了三柱香,在一个巨大铜鼎香炉前执香而拜,拜完又将三柱香插入那一片香海中。
再往里走,一处殿中佛像庄严,许多人等跪拜祈愿。又有一棵巨大的许愿树立于宝殿之外,树上缀满红色的祈福带。
各色人等虔诚礼拜,偶有低语,也不扰佛门清静。
徐藏风等人没有过久停留,只游赏各处景观建筑,心中也渐渐生出一股肃穆诚心来。
四人漫步而行,来到一座楼前。那楼上悬一匾额,题写“豁梦楼”三个大字。楼前有古松苍翠,看起来年岁颇久。
徐藏风等人拾级而上,迎面看见豁梦楼门内一和尚走来。
那和尚疾走间抬头,发现四人,欲待绕道而行,忽地被人叫住。
“楚兄,好久不见。”却是沈怀开口。
那和尚讶然,转头一看,见沈怀立在当地,他一拍双手,走过来拉起沈怀双袖,如见故人,“沈兄,果真是你。”
和尚欲请四人到楼里稍坐,忽地看见一女子自四人后方院墙后走了出来,他忙带四人绕道楼后而行,一路穿廊过院,从一侧门处出了鸡鸣寺。
那和尚一边走一边歉然说道:“不好意思,适才本当请各位稍坐歇息,只是不凑巧,有一个冤家寻我来了,我不得已而避之。”
和尚引众人行了片刻钟,来到一处僻静林内。林中风景别致,有一小院,院中石几石桌,雅致盎然。
和尚让四人安坐,又从屋里取出茶壶茶碗,给各人倒了茶水,自己也坐下来。
“楚兄,你不是在金陵城中做买卖么,怎的却在此剃度出家了?”沈怀问道。
“说来话长,我本来在城中开了家店铺,卖些丝绸布帛,怎料被路过的富家千金看上,要收我入赘她家。”
“我不肯答应,那人便整日里来纠缠,久了便弄得街巷里风言风语,说我穷小子想攀龙附凤,一朝登天,竟去调戏富家女子。”和尚一脸愁苦,娓娓道来。
“后来我烦不过,再难呆下去,便来此出家,心想富家千金总不能要嫁给一个和尚吧。怎料那女子仍是不肯罢休,整日里来此庙中寻我。”和尚说完叹口气。
四人猜到适才便是那女子又来寻他了,因而他急走逃离。
李冰雪闻言掩嘴轻笑,“都怪和尚你生得如此俊秀,那千金以后怕不是要做了尼姑来陪你。”
梅小雨闻言,在一旁扯了扯她袖角,让她不要再说。
徐藏风听完则瞪了她一眼,“雪儿,休要胡说。”又转头对那和尚言道:“抱歉,小妹口无遮拦,还请别放在心上。”
“无妨。”那和尚挥挥手,向沈怀请教各人姓名。
沈怀将三人简单介绍,又向三人说道:“此人乃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姓楚,名云川。”
各人见礼完毕。楚云川说道:“我有僧人之名,却无僧人之实,来此出家,实为躲避尘俗,只是不料这庙门竟也挡不住这红尘。”
“你这么不愿意,难道是那女子太丑陋了吗?”李冰雪十分好奇。
“那却不是,那女子容貌出众,心也良善,只是我不愿罢了。”
“你却如何不愿?难道还要找更好的?”李冰雪连珠问道。
“我叹人生而短暂,人世又苦,不希望还有子孙因我之由,而来此人间历这苦楚。”楚云川答道。
李冰雪欲待再问,徐藏风却不让她说了。
沈怀在一旁问道:“那楚兄今后作何打算?”
“我在此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只得寻路往别处去了。”楚云川摇了摇头。
“莫如同这位徐兄一般,先在我府中暂住,待寻得去路时,再走不迟。”沈怀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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