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的黄花梨卷云纹翘头书案上,放置着一鼎小巧精致的铜金宝莲雀尾香炉,点着的檀香化作丝丝烟雾从中袅袅升起,而后飘散至屋内的每一寸,浸润到连空气都是香的。
这间房几面通透光线极佳,摆放物件不多,胜在宽敞雅致。进门便是一整套的黄花梨圆桌圆凳,桌凳柱脚上面均雕花鸟纹,着色艳丽,看着端是栩栩如生;圆桌上摆放着一套雕葫芦蝙蝠纹的翡翠茶具,并一个和田白玉嵌金足的茶盘。左侧窗下放着一条镂空八宝纹紫檀木贵妃榻,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并几个软枕,面料俱是花鸟纹织锦,好一个五色灿烂流光溢彩。右侧立着一整套透雕缠枝芙蓉、莲花、牡丹纹的紫檀曲屏风,雕刻手法之精妙,看着十分自然灵动。透过屏风看到后面又是一整套的紫檀架子床并妆台衣架种种,无心绿的云雾绡帐子前垂着两条绣宝瓶莲花纹的雪灰缎带,乘着从窗口透进来的阵阵江风,轻扬慢拢间还有了那么丝飘然仙气。
从跨进这房门起,嬴玺见到的这一切,便是岳发财口中所说的:房间可能简陋了些,你们且将就一下。就这屋内的这些陈设摆件,懂点行的明眼人一看就知,哪怕是在皇宫里,有些殿内的物件用度也不过如此了。这般看来岳公子也着实是朴实无华了,乡野村民家里他住得直道舒适,却说这奢华无比的屋子浅陋不堪。真不知是岳公子的认知有严重的问题,还是脑子有严重的问题……
两个侍女手脚麻利的去收拾归置胡婆婆她们的行李,还有一个则去煮了水来泡茶,几人做起事来动作熟练流畅,一看就是调教得很好的大婢女。岳发财喊了胡婆婆嬴玺一起坐在圆桌旁,歇息一阵喝喝茶先。
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一盏茶碗,故作不安的胡婆婆:“岳小子,这屋子里的东西看起来都金贵得紧,婆婆怕我们这给碰坏了,是赔不起的!要不你还是给我们安置在……”
“胡婆婆,你们得住得舒心才是要紧的,我说了在我家能护着你们,就别为这些身外之物烦忧了。”
岳发财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口气豪迈地打断了胡婆婆,引得旁边几个侍女都吃吃的笑,她们这个岳家小公子,端的是一整个纨绔做派。几个侍女都比岳发财年长好几岁,因着岳发财的性子随和不羁,都看他就跟自家弟弟似的,平时也没在他面前有什么拘束,主仆关系那是极好的。如今小公子差了她们三个来服侍这祖孙两,那说明这祖孙两个自然就是小公子紧要的人,三人都无不是尽心尽力的。
胡婆婆本是想远离这岳家的一众人,能省下不少麻烦,自己带着嬴玺在船上找个不起眼的位置混过这些时日便好。哪知岳发财把她们这完全是奉为座上宾一样对待了,实在是客气不过他来,只得承了他这份好意。
待几个侍女收拾妥当,岳发财便叫了三人来桌边给胡婆婆她们见礼。
“这是白芨,这是白芍,这是白芷。胡婆婆,小福娃,你们在船上这段时日,就交由她们三个来照顾你们的生活起居。都是一贯跟着我的侍女,你们就放心用着罢。”
祖孙两不再挣扎客套,默默的接受了岳发财的安排,将三个侍女的名字一一记下,又担心岳发财把自己的侍女都给了出来,那他自己怎么办?
“那不用担心,我还有两个小厮的。”
“诶……说起来,牛大力和胖大海这两个跑哪去了?他们主子都回来半晌了也没见露个面,还有没有王法了?”
岳发财得意的说着自己还有小厮,才突然惊醒般想起这两个人来,一脸要发怒的模样朝白芨几个问到。
听到岳发财这给俩小厮起的名字,嬴玺差点没被一口茶呛着。都是拿药材起的名儿,侍女们的都是拣那好听的起,听着就像仙子,小厮直接就粗浅通俗到泥地里去了,人不爱搭理你这主子也是难怪。嬴玺为两个小厮轻叹了一声,摇摇头继续轻品着这甘醇芳馨的茶汤,既是顾渚紫笋,可不能牛饮平白浪费了不是?
再坐了一息,岳发财给白芷几个叮嘱几句,让她们待会儿将午饭拿到房里来给胡婆婆两个用,下午的时候让祖孙两个好好歇一歇。交代完便出门怒气冲冲的去找那两个白眼狼小厮去了。
午后申时。
嬴玺好好的午休了一阵才刚醒来,枕着紫檀木的木香确实要睡得安稳不少。胡婆婆陪着嬴玺在床上闭目养神,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并没敢睡着过去,好在也没什么怪异不对的状况。
见帐子里的人起身了,白芍和白芷便迎了上来。白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铜金面盆,面盆边上搭着已经浸湿拧好的擦脸巾子,白芷手里则是端着漱口的水盅并茶盐盒子和水盂。
待白芨过来打了帐帘,嬴玺瞧见眼前这一幕,一瞬间还觉着有些恍然,回过神来才心道:这于行船之上的日子,和在皇宫也差不了多少了。不愧是神州第一富的岳家,多少王公贵族都羡慕不来。
等嬴玺她们收拾好,白芨才过来向她们说待会儿的安排。
“家主那边备了简单的晚宴,请胡婆婆你们晚上一同用饭。现下时辰还早,等到了时候由我为你们引路再过去就成。”
“嗐,到底是我们叨扰了,是得去给你们家主道声谢才是。”
胡婆婆这边应下了,心里琢磨着这躲不掉的还得如何应对过去。嬴玺倒是对着岳家家主有些兴趣,想看看究竟是哪样的人物,才堪得这家业如此之大的家族的家主之位。
船楼六层的一间屋内,岳人唯突如其来的打了一个结实的喷嚏,震得鼻子下面那两撇胡子都跟着颤了三颤。岳人唯搓了搓发痒的鼻子,看似恶狠狠的瞪了面前的岳发财一眼。
“我这屋子现在门窗紧闭,一丝风都不透的。是不是你个小兔崽子在心里暗自骂你爹呢?”
“爹,你这可是无凭无据的冤枉好人啊!再说了我是小兔崽子,你不就是老兔崽子?哪有人骂自己的,啧啧。”
岳发财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跟他爹岳人唯说话。
岳人唯直接给气得一个倒仰,腾地就从紫檀木雕宝盆元宝的圈椅上跳了起来,只差没按着岳发财的鼻子骂了。
“我堂堂岳家家主,怎的就生了你这么个没正形的兔崽子!我们岳家这么大的家业还怎么指望你?”
岳发财:“这没正形嘛,自然是来自于爹你的言传身教优良血脉……”
“诶,爹爹爹,别动手!你听我说完!”
挡下了岳人唯的一顿拳脚,岳发财才嬉皮笑脸的开口。
“爹,至于咱们岳家的家业,待会儿你见着小福娃,就知道她有多好,我们家的家业也就有指望了!”岳人唯一怔,小福娃?不就是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吗,和自己岳家的家业有什么关系?
岳发财见自己爹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索性双目露出狡黠精光,跟岳人唯摊牌了。说什么小福娃天资聪颖,有经商的天分,别看如今她还小,只要家里稍加培养,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神州大陆上独一份的经商奇才,到时候他再和小福娃把亲一成,这天大的好处依旧是岳家的,岳家的家业也就稳如磐石之类的云云。
听到这里,岳人唯是彻底的给听傻了,什么玩意儿自己这十几岁的好大儿居然兴高采烈的说着,要对四五岁的娃娃下毒手?岳家什么时候教养出这么一个禽兽来了?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哪!
不多时就开始上演一出子逃父追的闹剧,一时间船楼六层之上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不得消停。
船楼七层屋内的小祖宗:“刁公公,楼下是在杀猪吗?”
刁公公擦了把额前的汗,看了一眼左右因为憋笑脸都涨红了抬头望天的,山羊须吴岐黄和矮胖子杜乾坤,还有旁边自己垂着头肩头耸动的几个小徒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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