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最近形势不容乐观,大家也知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齐心抗疫,咱们呢,也得行动起来,晚上晚自习,宿舍长们需要回宿舍进行消毒。”老师双手按住桌子,环视台下的同学们。
又想了想,“算了,宿舍长都去有点浪费时间,找两个吧。”
同学们没有搭腔,看着老师的眼神在宿舍长人头直接来回锁定,老师也仿佛在等着什么。
陆时节举手了,他手举的老高,“老师,我!我!”
老师也干巴利落脆:“好,时节。”
兆强和陆时节眼神一对,举手道:“我!老师!”
“好!兆强!就你们两个吧。”老师心满意足,在老师心里他们两个是老实人,值得信任。
“现在我先把消毒片拿给你们,到时候晚上了你们再去消毒就行了。”
两人点头。
陆时节是曾璐县人,长得就是一副农村的老实样子,典型的圆寸头,体型微胖,穿着冬天的劣质的皮革衣,一脸焦黄带着星星点点的斑。他们县地处偏僻,人们出来打工的不少,他是第一次从县城来到市里上学,一切都觉得新鲜,没住过的宿舍,没吃过的食堂,没用过的多媒体,没睡过的上铺。兆强人实在,觉得陆时节也实在,因为觉得他是乡村出来的,有着农民的老实与淳朴,所以很主动和陆时节交好。
到中午了,老师过来查宿。
“小徐,你大白天涮墩布干嘛呢?”
“老师,兆强非让我帮他看着,我正刷牙呢!还打我。”
小徐本名徐真凝,杏林区人,挨着柳泉区。从小在柳泉区长大,上的是市里的私立学校,城市里的孩子见识多,总爱忽悠人。他就是其中一个,但他是城里被忽悠的那个,别人都说他脑子不好使。兆强也这么认为。中午徐真凝想挑衅兆强,给兆强起外号,说一些有的没的,这是城里孩子激怒别人的惯用套路,兆强早就烂熟于心,二话没说,直接上手,把徐真凝治服贴了,不管愿意不愿意,反正是乖乖地洗墩布去了。
老师走进兆强宿舍,上来就说兆强:“兆强?你又干什么了?”
兆强一脸笑迎:“啊?老师,我,我没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那你让人家徐真凝帮你洗墩布干嘛?”
兆强试图解释:“老师,我——”
还没说出口,老师怼了上来“你什么你?小小年纪学会使唤人了?一个坏习惯接着一个坏习惯!还不快去自己把墩布拿回来。等着我拿呢!!!”这时徐真凝就在老师身后傻呵呵地笑着。
兆强气不过,走一半停住,再解释道:“老师,我就把墩布放水池里了,我就上了个厕所,他在哪刷牙,帮忙看一下,谁欺负他了?”
“赶紧去拿你的拖布。”老师一挥手。
“老师,再说了,我没事欺负他干嘛?”兆强小声说道:“一个傻子!”
老师没有再说话了,看着水房的方向,仿佛老师的眼神已经住在了水房水池里,等着兆强。兆强看老师没再说什么,赶紧去拿了墩布。
兆强到了水房,看见徐真凝在洗袜子,上去给了徐真凝一脚丫子,“老猪头?你是什么意思?我让你涮的墩布?你有病啊?不是你自己主动帮我涮的吗?啊?”
徐真凝被一脚丫子干蒙了,问也问不出话来了,真像个猪头一样傻待在那里,兆强没再说话,拿起来墩布就走了,这时候徐真凝赶忙去夺下兆强的墩布,在楼道仿佛有一丝的凝滞,老师往他们俩的方向望着,徐和兆二人在水房口来回拿着墩布客气。
兆强说“不用了,不用了。”
徐真凝大声喊道:“强哥!我来吧!我给你拿回去!”
胳膊拧不过大腿,兆强一把抢过来这恼人的墩布,低着头往宿舍回去,徐真凝还在后边喊一些有的没的,老师就看着他们默不作声。
兆强回到宿舍了,见老师还不走,有点慌了,上午发的消毒片没拿回来,心想“老师不会说吧?反正她没说中午消毒。”
果真老师进门坐在一号床上,环视一周,开口“兆强,你消毒的时候,你看着把这些嘎嘎角角都消毒到位奥。”
兆强连忙点头。
“对了,你知道怎么用吗?正好你中午打开一个,午休结束消消毒。”
“会用,会用。到时候我消消毒。”兆强诚恳地点点头。
“行。会用就行,记得晚上也这样啊。”
“行。”兆强有点紧张了,这老师怎么还不走?
老师还是坐着,看着兆强,兆强手脚并硬,僵住了。
“拿消毒呀,你现在泡上。”老师起身。
“行。”兆强佯装去阳台橱子里翻腾,翻腾了半天,侧头斜眼一扫发现老师还没走,红着脸走了出来坦白。
“老师,我不知道搁那了。可能落到班里了。”
“啊?好你个兆强!我和你说了半天,你怎么不早说?这不浪费时间吗?现在,赶紧给我拿去!气死我了!”老师像是着了火的豌豆射手,连续地喷射生气的口水。
兆强跑回去拿去了……
到了下午,有许多同学都不是很安心晚上消毒这事儿,生怕消毒的时候查宿。下课都跑来嘱咐,“兆强,我的鞋你别喷上啊。我都是新买的,别给我腐蚀了。”“兆强,晚上到时候领着我也去呗。我真不想上晚自习啊。”“时节,时节,到时候带上我哈。”“晚上你们先回去看看我的书有没有放在床上,别到时候老师看见我的书尴尬了。”
兆强都打了马虎眼,嘻嘻哈哈地点头。
大伙见兆强不靠谱,转头就找陆时节商量,陆时节头一次觉得有这么多人主动和他搭话,他心里高兴地开了花,“行!”他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晚上,饭后,俩人接班回到宿舍,准备消毒。
“大爷,给开下门儿呗!”
“你们出去,这是晚自习上课时间!你们干嘛?”
“消毒!”兆强递上假条。
大爷看了眼假条,放进去了。
回到宿舍,各自回到宿舍先消毒自己的,兆强中午消了一次毒,晚上更快一点,把自己床铺整理了一遍,检查了检查舍友的床铺,再看了看还有没有违规的地方就去别的宿舍消毒了,一共是6个宿舍,他们一人消毒三个正好,但是俩人没有具体分工,所以都一块消了。
兆强到了对面宿舍,拿着事先老师安排好的盆子,泡上消毒片,转头就去找陆时节了,一到陆时节宿舍,陆时节正蹲着呢,他看到兆强有点尴尬了。
还没等兆强开口,陆时节笑着说:“我洗洗衣服,中午泡上的,晚上我捣捣它。”
兆强笑笑:“哦哦,没事,你们宿舍消了吗?”
陆时节赶忙说:“消了,我这揉揉马上找你去,我也都把这剩的消毒片泡上了。”
兆强:“行,我说我现在消完了,帮帮你去呢,你消了就行。”
兆强回到刚才的宿舍,把消毒水泼到地面上,那扫把赶一赶,保证都消毒到位,阳台也撒了些。这个宿舍的阳台都比别的宿舍要大一些,可能是紧挨墙的最后一个宿舍,也就显着屋子大,这消毒水还不够,兆强去找陆时节要点。
“时节,他们625宿舍阳台大,水不够了,我从你这舀点。”
“我来,我来。”陆时节赶紧从他们宿舍出来,端着一小盆消毒水找兆强。
625宿舍阳台摆着俩柜子,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平时宿舍就一个,他们两个,这个宿舍的人心都还挺大,都没有上锁。
陆时节就一点一点泼满阳台,兆强打开于建强的柜子,拿出了一包饼干,放兜里了。边放边说“老于嘴馋了,晚自习非想吃点东西。”
陆时节笑笑,他看旁边柜子都没锁着,好奇心驱使他挨个打开看看,兆强在旁边也没说啥,只是陆时节没再开老于的柜子。
他打开了好几个人的柜子,都没什么稀奇的,直到打开了李春天的,他看见有个罐子特别吸引人,指给了兆强。
“看,这啥啊?”
“不知道。”兆强摇摇头退出了阳台,看着地面的消毒水。
陆时节按奈不住心里痒痒,打开那个罐子,发现是一堆小饼干,就又放了回去,他还发现旁边还有一小盒糖,拿出来俩吃了一个,给了兆强一个。
消完毒,俩人就赶紧回到班里和班主任报道。兆强下课找到老于,给了他的饼干。他们下课聊着些有的没的。
“诶,好玩波?省了一节课唠叨。这节课巨没意思。”老于笑着,左看右看偷摸往嘴里赛个饼干。(该学校禁止零食入校。)
“还行吧。对了,春天那柜子里零食不少呢,还有个特牛波一的罐子,看着不赖呀。”兆强笑着往旁边瞟了瞟李春天。
“啊,是吗?我咋不知道。春天,晚上回宿舍了给我吃点啊。”老于往后看着李春天。
李春天眼神有点飘飘,“啊,行。你咋知道的?强哥?”
“害,这不晚上消毒找盆子来着吗?”兆强轻轻一说。
……
晚上下了课,在宿舍躺着的兆强,被李春天的一个饼干砸醒。
“干什么!”兆强一看是李春天扔来的一个饼干,做起来了。
“谢谢啊,这饼干还真挺好吃的。”兆强吃着说。
“好吃再给你点,但是强哥啊,我问你,是谁翻我柜子找盆了,不是你吧?”
“啊,不是不是,我可没翻你柜子啊。陆时节翻得,我就帮老于拿了包吃的,翻他的来着。”
“那行。”
“咋啦?你问这有啥事了吗?”
“别管了。来,再给你点饼干。”李春天又往兆强床头放了点饼干。
……
第二天,班主任悻悻地喊兆强和陆时节来一趟办公室。别说他们俩了,其他人都瞎毛了。
兆强纳闷了,看着陆时节,这咋啦咱俩。他们两个做着伴就去了。到了办公室,班主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两个,有个一两份钟不说话,就坐着揣着手。
兆强眼看这么个样子下去不是个事儿,就开口问了:“老师,我、我俩咋啦。”然后赔个笑,往后退退。
陆时节也是同样低眉颔首地说“是呀老师,我俩咋啦。”
老师开了一腔,声音特别具有威慑力,“是呀,你俩这不挺听话的吗?我问你俩,都干啥了!昨天晚上。”
“就消毒啊”兆强先开口了。
“对呀。”陆时节附和。
“再说,往下说!”
“真消毒!老师!”兆强有点疑惑,又小声重复了自己的话“就消毒来着!”
“行,兆强你先回去吧。”
兆强就走了,到门口的时候才意识过来昨天李春天为什么问他“翻柜子”的事情。
“陆时节,你呢?兆强光消毒了,你干啥了吧?”
“我、我,洗衣服来着!”陆时节艰难地把洗衣服三个字儿说出口了,这一时他怀疑是兆强举报他不认真工作。
“洗衣服?”老师听到更诧异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洗衣服!让你消毒去了,你怎么还洗衣服去了啊?”
“我、我这衣服中午泡上的,正好晚上回来,我挼挼。”陆时节低着头不敢看老师。
“看你挺老实的,偷奸耍滑!还干啥了?”
“别的我真没干啥了,老师。我保证!”陆时节一下子有了底气,他真就以为是因为洗衣服这一个事情。
“说!你自己说还干啥了?”
“我真没了!除了洗衣服,别的真没了!!”陆时节也有点着急了,快要哭了。
“太难听的话,我不想说。”老师严肃地看着他。
“老师您说吧,我真不知道哪错了!”陆时节摆烂了,除了洗衣服他真不知道自己哪错了。
“你有没有动625宿舍的东西?”
“额,这个有,我找盆来着。”
“这不是借口!不会用自己宿舍的盆子啊?你接着往下说,还干嘛了?动没动柜子里的东西!”
“老师,我真没有!”
“你没有?人家李春天怎么说他柜子里少东西了,说是你偷的!啊?”
“我、我光拿起来看了看,绝对没动,没偷!我发誓!”
“你可好!问了你半天,你都不说实话。动了就是动了,别找借口。”
“我尝了尝味儿。”陆时节哭了,他没想过这么个私底下的小事儿会别老师骂成这样。
“我告你,陆时节,你还别哭。要是李春天说你拿了他100块钱,你都没法说清!非己勿动,不是自己的不碰,从小没学过吗。这不仅是保护别人的隐私,保护别人的物权,也是保护自己的清白。下课,自己找李春天道歉去!让你长长记性。”
陆时节哭地一抽一抽地,老师又叫住了他,让他等着。不一会儿,李春天来了,老师让陆时节站好,说了句“道吧。”
“呜呜呜~李~春,春~天,对对对不起!”身体不自觉得抽出,本来说不出口的话更加支离破碎,哭地脸胀红,攥着拳头,鼻涕眼泪一把而下。
“没事。没事。我听兆强给我说,你是找盆来着,没关系。下次提前说一声就行。”李春天接受了陆时节的道歉,又转身说了声“谢谢老师!”就走了。
陆时节就僵在所有成年人的目光之上,看着李春天踩着他的背影离去……
他心想:“这就是城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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