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哪儿,安妮?”查斯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门,走过一个又一个风格各异并拼接在一起的古怪长廊,他穿行在光怪陆离的狂乱梦境与潜意识之中,但道路似乎永无止境,它们只是将无数个世界的意识拽入其中,架构起循环往复的旧日轮回。
查斯快要崩溃了,他不是约翰·康斯坦丁,他也不是陈宇,他只是一个被命运裹挟进巨变洪流中的普通人,他也从来都没想过去当一个英雄,他只想再一次的做好一个父亲,拥有一个家。
迷茫和纷乱的世界冲击着查斯的神志,他无数次的回头,而脚步也愈发沉重。
有一种冲动让查斯想要跳出左侧那永远恒定不变的窗户,然后在虚空中彻底了却残生。
“停下,查斯!”乌鸦马修再一次的喊住了查斯,它甚至冒险偏离了飞行的轨迹,煽动翅膀间挡在了查斯的面前。
查斯回过神来,他一头冷汗的发现自己已经用拳头砸开了那扇窗户,他的拳头上尽是碎玻璃,鲜血流下时,疼痛开始席卷全身。
“天哪……”查斯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而他又立刻撞进了一扇敞开的门内。
……
“伊芙!准备好了吗?”玛丽·坎贝尔在幽暗的走廊尽头角落里一边探头紧张的观察着楼下的动静,一边低声问询着。
一只手突然碰了碰玛丽的肩膀,玛丽吓得叫出了声,但一只手像是早就知道玛丽会有这样的反应般捂住了她的嘴巴。
玛丽恐惧地扭过头,她很快放松了下来。
因为玛丽看到了伊芙那戴着小恶魔面具下的白皙脸庞,她也注意到了伊芙那骄傲且叛逆的笑容。
伊芙松开了手。
“你真的弄到了你祖母留下的那本书?”玛丽平复着心跳间低声问道。
“当然!这一个月来我一直都在搜罗关于这座老宅和家族的历史,我了解的越多,就发现我们科芬家藏起来的秘密越多。”伊芙像是举起战利品般的举起了手中黑色封皮的厚书,那封皮上纹饰着三眼乌鸦的图案,而那三只眼睛仿佛是三颗黑色的宝石镶嵌在那里,它们栩栩如生,在伊芙举起来的那一瞬间,仿佛开始审视并窥探着玛丽的灵魂。
这让玛丽十分不舒服,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躁动不安起来,她稍稍侧目间说道,“嘿!把那玩意儿放下,伊芙!它让我感到不适!”
“放松点儿,亲爱的!它是空白的,我们还没有解开里面的秘密。”伊芙将那本怪异的黑皮书夹在腋下,她将一个背包塞进玛丽的怀中,然后大踏步的走下楼梯,“但我们就快要接近真相了!”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我们就是在玩儿火,伊芙。”玛丽有些打退堂鼓了,“棺山岭里隐藏的若是恶魔,那么我们释放它就等于将地狱招致人间。”
“那下面隐藏的并非恶魔,玛丽。”伊芙面具下的双眸瞥向玛丽,“但它要比恶魔更加古老、强大,我的祖母梅西曾跟我说过。‘阴影’就潜伏其中,那是最纯粹的黑暗,那是三岔路口女神赫卡特的祭坛。而远在维多利亚时代,远在我们的家族没有漂洋过海、隐姓埋名前,我们曾掌控着那股力量。玛丽,知道吗?我的祖先曾刺杀过伊丽莎白女王!这简直酷毙了!”
“你妈会疯的。”玛丽皱眉间说道。
“她和我爸早就疯了,他们只在乎那唾手可得的财富与权势,看看我们家吧,玛丽!我们家族简直就是血腥版的肯尼迪家族!”伊芙冷冰冰地说道,“来吧,我们有的是时间!毕竟他们要的只是我不去打搅他们那糜烂的派对!这样也好,至少我不想和我那愚蠢的哥哥、姐姐一样成为派对上摆弄鲜艳羽毛的蠢鹅!”
伊芙跳上了楼梯扶手,然后灵巧的翻身而下,在半空中,她明亮兴奋的双眸看着玛丽,“我们就是怪人,玛丽!这是我们的骄傲!你怕了吗?”
玛丽叹了口气,她想到了自己之所以会和伊芙这个孤独的女孩儿成为朋友就是因为她对棺山岭、对这个新英格兰贵族科芬世家无比着迷,因为玛丽总能在梦中见到棺山岭,还有擎着烛台、戴着古怪多眼面具的孩子,她原本认为那是她潜意识里对棺山岭的惧怕,但她现在结识了伊芙这个科芬家的叛逆之子后,她开始觉得,是棺山岭下的某种力量在不断的呼唤着她。
而现在伊芙说,在这片土地之下埋藏的是古老的“阴影”。
虽然觉得不寒而栗,但那玛丽还是鼓起勇气,她想要触及真相,她想要摆脱噩梦,而伊芙说会帮助她。当然,玛丽也知道,伊芙只要能够激怒她的母亲,她什么都会做。
这就像是在对一整个古老家族幼稚的宣战。
“等等我!”玛丽追了下去。
而此时,古朴的窗棂外,一只漆黑的乌鸦振翅高飞。
……
查斯伸出手,他想要阻止玛丽·坎贝尔,但他却只是穿过了破碎的窗棂,栽落进另一扇歪斜的门内。
神秘屋的空间在乌鸦马修偏离了航线后也失去了原本的秩序,查斯甚至惊恐地发现,他落入的那扇门是自己张开的大嘴。
……
征兆,预示,死亡。
恶魔侵染了这片土地,地狱那恶臭的火焰在镇子上熊熊燃烧。
玛丽·坎贝尔抱着约翰·温彻斯特的尸体,她孤独地跪在地上,她失去了一切。
“哦,玛丽……我现在可以理解为何那个家伙会想要得到你了。纯净,美好,强大,正直……就像……嗯……圣母玛利亚。”恶魔占据着玛丽的父亲那心脏被洞穿的尸体,并用他的嘴说着骇人的声音,而眼窝内那金黄色的眸子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我现在开始后悔了,将胜利的果实拱手让于他人……哦,这让我颜面何存?可交易就是交易,契约既是契约……所以,你瞧?你非常幸运,亲爱的玛丽,你虽然失去了一切,但你却可以重新换得一次新生。”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恶魔?我会杀了你,我发誓!”玛丽泪流满面,但她眼神仍旧坚毅,她直视着恶魔金色的双眸恶狠狠地说道,“总有一天……”
“约翰会被复活,你们会拥有美满的人生,你一直都痛恨你的家族,你不愿继续狩猎。想想看,玛丽。你无须面对隐藏在世界背后的黑暗,无论是怪物、恶魔,抑或神明。”那黄眼恶魔咧嘴笑道,“你可以过平凡的一生,你和约翰。”
玛丽愣住了,她显然有些心动。
“我不会将灵魂出卖给你!”玛丽半晌后坚定地说道。
“哦,不!我并不需要你的灵魂,亲爱的玛丽。”黄眼恶魔走到了玛丽的面前,他蹲了下来,“我只需要一个邀请,十年后,让我走进你的家中,我需要你的承诺,仅此而已。”
“进入我的家里?你想要什么?”玛丽皱起眉头。
“谁知道呢?时间总会带给我们惊喜,不是吗?”黄眼恶魔盯着玛丽明亮的双眸,“或许……谁都不会为此受到伤害。”
玛丽的双眼晃动了几下,她动摇了,她知道恶魔的把戏,但这个契约有着很大的漏洞。而且恶魔说得对,时间总会带来惊喜,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恶魔。
十年的准备时间,玛丽坚信自己可以找到杀死黄眼恶魔的办法,她可以力挽狂澜,她可以守住自己的家人。
想到这里,玛丽颤声说道,“我的父母……”
“别太贪心,玛丽。”黄眼恶魔笑道,“那需要更多的代价,你无法承受的代价。将未来交给年轻人吧,毕竟你的父母即便复活,也不过苟活数年而已,他们已经老了。想想你和约翰的未来,想想你们新的家庭。不再有坎贝尔家族的束缚,你也不再是猎人。”
“成交。”玛丽最终在痛苦中咬着牙说道。
“明智的选择……”黄眼恶魔笑着将头凑了过去,“现在,给我一个吻。”
……
“不!”查斯在坠落中绝望的喊道,他知道恶魔的算计,他知道玛丽·坎贝尔将面对着怎样的结局。
那天花板上燃烧的女人成为了下一道门,而这又仿佛闭合的时空再次轮转。
乌鸦马修的身影扑了过来,它焦急地喊道,“站起来,查斯老兄!跟着你的戒指!”
查斯此时才注意到手指上那纹刻着乌鸦徽记的戒指发出明亮的微光,它像是射出了一道白色闪电,而那重新连上了一条白色石子铺就的道路。
但另一扇门将道路截断,查斯看到了门内的景象,暴雨砸进破烂的小教堂内,一个仿佛牧师般的男人伫立在锈蚀污浊的耶稣像下,他抬起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毫无意义的偶像。
一阵翅膀扇动的轻微声响下,几根白色的羽毛纷纷扬扬的落下。
紧接着,纯白的光芒令夜幕褪却,也让那牧师稍稍侧目。
“梅塔特隆……”查斯瞪大双眼,他看到了他的仇人。
那身着白色长袍的伟岸男人高傲的昂着头,银色的白发垂落肩头,三十多枚羽翼收拢在背部,他看向那教堂内的牧师,用冰冷无情的声音居高临下般的说道,“你不该亵渎圣父的仆从。”
“你也不该用那傲慢的语气和我说话,梅塔特隆。”那牧师转过头来,他的双眼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无论你来自何处,你在这里没有凌驾在我之上的力量。而且……我也曾是观察者,创世之光的追随者,是那傲慢的安努盗取圣火缔造了奥古·桀哈的躯壳,这才令我们被放逐。即便失去了羽翼,我依然曾是天使,而地狱不过是我为了掌控人间而寄居的暂缓之地。”
“在我眼中,你就是恶魔,阿撒兹勒。”梅塔特隆不为所动,他仍旧鄙夷地说道。
“这不是谈判的语气。”那牧师背后升腾起一片黑暗的幽影,在那幽影中,一个长着红色恶魔弯角、如同黑山羊般长着蝙蝠双翼的恐怖怪物显露身形,那正是阿撒兹勒原本的模样,他隔着人间与地狱的薄膜,审视着一整个人间。
梅塔特隆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稍稍挥手,召唤出海市蜃楼般的幻景。
阿撒兹勒转过头,他好奇的看向那幻景中的世界,他看到了附身于人的恶魔那些漆黑的眸子,他看到了另一个地狱在人间肆虐。
“你会拥有更多。”梅塔特隆说道,“只要你能帮我。”
“嗯……”阿撒兹勒走上两步,他那恐怖的真身消失了,他站在那幻景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另一个世界的人间,“你就是利用这股力量来到了我的世界,对吗?”
“世界不可缺失信仰,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梅塔特隆幽幽地说道,“它们都是秩序的一部分,而在我的世界中,秩序被一个渺小的人类破坏了。上帝也抛弃了我们,令一整个造物成为荒凉的废土。天堂陨落,信仰凋零,诸神毁灭。我必须纠正这个错误,我不会承认那所谓新的造物主!那个卑微下贱的混血儿!我会缔造新的上帝!我会让天堂再度升起!我会让可悲的人类重新找回失落的信仰!重新匍匐在上帝的荣光之下!而这一次!天堂的伟业将耸立于所有世界之上!”
阿撒兹勒转过头来,他的眼神非常微妙,那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这不是戏言,阿撒兹勒。”梅塔特隆抬起手,他张开手掌间,一枚红色的碎片烁烁放光,“这是一枚种子,它将在所有的世界之间生根发芽,它寄宿着混沌,它会带来疯狂与毁灭。”
“你说的是奥古·桀哈和阿努·安·拉玛。”阿撒兹勒眯缝起双眼,“那是我们和安努一同缔造的预言,我们的世界也终将迎来那一天,但……”
“命运将握在我们的手中,当我完成这一切之后,我会创造崭新的世界,而地狱也将扩展到每一个世界之中。”梅塔特隆攥紧了那红色的碎片,“想想看,阿撒兹勒。无限的地狱,广阔的疆土,你或许也可以就此成为新的撒旦,所有世界的撒旦。”
“但你会在我之上。”阿撒兹勒说道。
“不,不是我。”梅塔特隆转头看向幻景中出现的年轻女人,“新的弥赛亚降临后,我们会迎来独一无二的上帝,他既是我的主人,也将是你的主人。”
“她是谁?”阿撒兹勒狐疑地看着那个年轻女人。
“你应该比我清楚,阿撒兹勒。”梅塔特隆忽然伸出双手抓住了那牧师的脑袋,白色光芒自那牧师的眼窝和口鼻内喷涌而出,“看吧!从你所在的历史之中,从我创造的崭新轮回之中!”
“不……你就是那……”阿撒兹勒惊恐起来,他想要推开梅塔特隆的双手,却无能为力,“你才是那个盗取圣火的罪人!你创造了奥古·桀哈!你让维力能的秘火驻留人间!而那火焰……创造了希伯利尔!那是我们的后代,我们的……”
梅塔特隆终于松开了手,他任凭阿撒兹勒附身的牧师踉跄着倒退,他单膝跪地,惊愕地抬起头来,“你将你所在世界的创世之火余烬带入了我的世界,你将希伯利尔的血脉带入每一个世界的轮回之中,你将所有世界当做诞下弥赛亚的子宫……你在击碎所有世界之间的屏障,你……撕碎了命运的书页……”
“现在……想得到卑微的自由吗,阿撒兹勒?”梅塔特隆俯瞰着梅塔特隆间狂傲的问道。
“为什么是我?”阿撒兹勒嘶声问道,“你可以去找撒旦,可以去找其他的……”
“因为你的野心,因为我所看到的未来。”梅塔特隆说道,“我所创造的未来。”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阿撒兹勒低垂下了头颅,但他的眼中始终闪烁着背叛的光芒。
“去找到那个女人,将她带给我。”梅塔特隆下达了命令,而一扇漩涡般的幽暗大门在他的右侧开启了。
“不……你他妈的……”查斯想要冲到梅塔特隆的面前,但那漩涡般的幽暗大门中突然钻出了一道白色的电光拦住了去路。
“回到你的道路上!查斯!”那白光之中,一个穿着怪异装甲的铁皮人冲着查斯喊道,“别在错乱的轮回中徘徊!”
那铁皮人抬起一根手指,指尖的电光和查斯手指上佩戴的戒指上散发的白光连接到了一起。
霎那间,查斯天旋地转,他仿佛被抛进了炸碎的世界废墟之中,却又在一瞬间回到了空寂的旅馆走廊内。
“天哪!太危险了!”乌鸦马修在查斯的眼前扇动着翅膀,“还好你回来了!”
“我看到了一个怪人,是他……等等……那是什么?”查斯挣扎着站起身之际看到了前方断裂的走廊尽头之外那无尽的虚空深处耸立着一座庄园别墅。
“一个隐藏其中的故事。”乌鸦马修严肃地说道,“我们终于找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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