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过去的道路漫长而又沉重。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陈宇可以感觉到那雨蒙蒙的破败街道在弯折,两侧的倾斜楼宇则向着中心凹陷,仿佛陈宇身披锁链,他在拉扯着无数个宇宙。
或许也正是如此,因为一整个暗影维度都在陈宇的体内蠢蠢欲动,那些“阴影”蛇一般的包围着他,它们渴望着自由,它们渴望着大快朵颐,它们渴望着加入一场杀戮的盛宴,啖进一切思想。
因为“阴影”的本质就是混乱,它们是黑暗的子嗣,而它们现在是陈宇的囚徒和诱饵,也是寄宿于小丑体内的一颗炸弹。
现在,这颗炸弹只需要被点燃。
就在世界的尽头,就在时间的终点。
疯狂与路西法没有离开,他们如影随形,像是要陪伴陈宇走到最后一刻的旅伴。
但陈宇知道,疯狂是为了将他变成一个特殊的玩具,而路西法是在盯紧他的心脏。
“你知道宇宙间的第一桩谋杀吗?”路西法背着手悠闲的在陈宇的身后踱着脚步,他那金色的双眸偶尔不屑地瞥过那些倾倒的文明废墟间向外窥探的无形之怪,他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他也知道陈宇所走的这条路名为终结,但它同样根植于第一世界的灵魂深处。
jinenmok。
那个最终随着“狂猎”而消失的第一世界的无形之物,那个黑暗的思想,它在混沌中汲取着力量,它正在恢复往日的荣光。
这也是小丑为陈宇精心准备的一个陷阱。
而现在,陈宇也终于知道那个在“狂猎”中找到尼克斯·吴谭的jinenmok到底去了哪里。
祂成为了小丑的帮凶,祂同样寄宿于贤者之石内。
“该隐与亚伯,或许吧,但那属于人类的范畴,而在那之前,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故事生生不息。”陈宇直视着街道尽头那巨虫一般的黑影,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好奇,他必须专注于眼前的道路,他必须专注于《圣哉经》的祷文,那是唯一能令他不会偏离航线的锚点,“但你显然说的并不是这个故事。”
“我知道爱与恨的故事!哦,那是维纳斯的诅咒,她为爱人阿多尼斯的死而悲痛欲绝!是我给了她一个礼物!欲望和绝望也在那个礼物上添上了蜡烛!我们为她的悲伤而庆祝!我们看到了血色的花朵在溃烂的尸骸中诞生!”疯狂蹦蹦跳跳的跟随着,她接住一些青蛙,又将它们摔在街道上,令它们在未来的追赶下化为灰烬,“至此,爱永远都以悲伤结束!至此,爱永远都以忧伤为随从!至此,嫉妒会将其供奉!而最终,死亡会烙印下她的吻痕!”
陈宇沉默了,他的心脏在悸动,而那显然令路西法察觉了,因为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原本便属于路西法。
“说的不错,疯狂。但我要说的是在‘第一环’建立之初的故事,而那时,你还没有从生命迷离的思想中诞生。我要说的是发生在天堂的谋杀案,一桩在我的兄弟姐妹间发生的惨剧。”路西法幽幽地说道,“但它的确起始与爱,而又终于死亡。”
……
萨姆拉开了车门,他最后一次和自己的哥哥道别。伊芙没有理会他们,她现在变得无比沉默且又忧心忡忡,她一直看向科兹镇的东边,像是那里有什么在召唤着她。
而另一股力量正在召唤着萨姆。
萨姆坐进了车里,他在发动车子时看到了那个戴着无数蓝色眼珠图案面具的孩子擎着烛台站在公路的远处,那个孩子像是在指引萨姆。
那真的是消失的查斯所说的安妮吗?
萨姆并不确定这一点,但沙漏内的声音在手掌上疤痕出现时给出了一个幻象,在那个幻象中,萨姆仿佛行于一颗血红的心脏之中,那又像是血色的琥珀,在琥珀之中,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在亨利家宅邸之下所见到的那个古怪的祭坛在萨姆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萨姆想到了那个巫术小屋,走入小屋的兔子,成为弥赛亚般存在的孩子。
还有那个古怪的绳索编织的数字“8”。
宛若一个轮回。
萨姆上路了,他知道那或许是一个陷阱,但那他必须去那里,他必须在那里了结一切。
……
“猎巫人……一个可怕的名称,我所知的猎巫人在历史中可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他们引发了无数惨剧,令无辜之血撒遍大地。”芭芭拉攥紧了拳头,她警惕的看着半空中飘荡的神秘人,“而你显然也并非我所熟知的那个爱德华·格雷爵士。”
那幽灵般的神秘人没有任何顾虑的靠近,他落在迪克和芭芭拉的面前,然后从粗糙黯淡的金属面具后面发出空洞的回音,“1879年在英国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它源自法纳姆的三名女巫,玛丽、伊丽莎白·沃什布鲁克和莎拉·维布,她们利用邪灵企图谋杀的正是伊丽莎白女王。而我杀了她们,击退了邪灵,拯救了女王。而这一切又源于伦敦的一起死人重新复活的案件,我一路追查到法纳姆,我窥探到了世界所隐藏的黑暗秘密。至此,我便行于此道,我看到了更多,甚至抵达过超越物质的维度,我见证了空心地球内隐藏的远古文明,我了解了世界的起源与终结,我看着古神的子嗣走入人间,而我不过是螳臂当车的水滴。”
“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迪克没有放下手中的短棍,“这是你的宅邸?还是你的梦?”
“我不需要取得你们的信任,孩子们。这也并非我的幻梦,这里是旧日的中转站,而它屹立于探险世家卡文迪许家族那原本沉眠于海洋之中的废墟之上。”格雷爵士幽幽地说道,“你们真的以为自己仍然还在原本的世界之中吗?不,你们已经踏足于更广阔的幻梦,这里和你们的世界比起来近乎无尽。”
爱德华·格雷爵士缓步走过两人,他沿着向上的楼梯走去,头也不回。
“我也不属于你们的世界,我说的是在我生前仍旧不属于你们的世界,我们或许只有在梦中或是某本书中才会彼此见到。但在那时,没人会知道两个世界的纽带如此简单。”格雷爵士边走边说,“在我死后,我才得以知晓更多。”
“你真的是一个幽灵。”芭芭拉有些头皮发麻,但她经历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件,近在眼前的便是哥谭所发生的灾厄,她跟了上去,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选择,毕竟这里如同迷宫,她也的确没有感受到眼前幽灵的恶意。
“不,并非这么简单。生与死也没有那么简单,就像古埃及人所相信的那样,死亡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这仍然是我死后亲眼所见的真谛。”格雷爵士继续攀爬着楼梯,“在我对阴谋与战争感到无比厌憎后,我和伊丽莎白女王分道扬镳。但我并没有放弃我的职责,我心向光明,我依然与邪恶为敌。在一次驱魔中,我被恶魔拖入地狱,但我拯救了一个灵魂,我死而无憾。但恶魔不会放过我,他诅咒我,并将我撕碎,任凭我的灵魂在地狱中痛苦的游荡。是地精和妖精们将我的碎尸重新缝合,令我重新拥有了一具骇人的身体。”
此时,格雷爵士转过头来,他揭开了面具,露出一张满是缝合线的腐烂人脸,金色的火苗在他的眼眶内蹿动着,那像是他的灵魂在炙热燃烧。
“天哪……”迪克皱了下眉,他终于放下了短棍,他透过格雷爵士那仍旧坚定的目光相信了这些话语。
“你又为何会来到这里?”芭芭拉狐疑地问道,“为了找到我们?”
“我生前的世界毁灭了,而混沌正要吞噬你们的世界。我知道这是必然,但我们都不会放弃,不是吗?”格雷爵士重新戴上了金属面具,“你们做出了选择,而我也一样,即便这会令我付出代价。来吧,孩子们,我来带你们见证一个世界的毁灭,还有那残存的希望之花。”
……
“你根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肖恩神父。”斯坦利弯下腰用手托起肖恩神父那苍白崩溃的脸庞,他欣赏着那张脸,露出可怖的狞笑,“旧世界早已崩塌了,那场被谎言粉饰的浩劫如此轻描淡写!但我却在耶路撒冷发现了真相!是的,我也去了那里,我找到了那个骗子没能给我的未来!我见证了生与死的真相!就在拉斯普廷的那口预言时钟内!”
“不……你是一个谋杀犯!”肖恩神父在崩溃中颤声说道。
“哦,那个天使之死并非我的手笔,我只是将其带了回来,作为我的收藏。”斯坦利阴沉地笑道,“我的谋杀才要刚刚开始,肖恩神父!而你是见证者!”
“你……要杀了我?那么就这样吧,我不愿继续和恶魔为伍!”肖恩神父哭泣着。
斯坦利却咯咯笑了起来,他松开了手,然后重新背着手转身面对被荆棘般的锁链绑束在倒十字架上的加百列尸骸,“我说过了,你是见证者,你也将是最后一个幸存者。而我要真正谋杀的……是一整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是那个骗子付出一切得来的,那么我就会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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