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创造过一根绳子,因为那太过简单,也太过无聊,它不够……疯癫,而那种朴素的东西根本不属于我。所以,我又怎么才能将这种东西交给你呢?”疯狂那蓝与绿的异色双瞳在不易察觉的瞬间调换了位置,又或许它们原本就是那样,又或者它们在不断的变化着,就像疯狂的头发现在就像装饰着无数星辰、眼睛、水果和布娃娃的红色波浪,“但我可以在你的脑袋上开一扇窗户,我会抽出你脑子里的神经编织成我最喜欢的渔网!它们会无边无际,去网住我丢到深渊里的熊熊鱼!”
疯狂说着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了陈宇的脑门,她那兴奋的表情无疑是在等待着陈宇的同意。
而这也正是陈宇所需要的。
一张记忆之网,潜意识中极度抽象的疯狂内在。如果它真的存在于陈宇的心底,那么或许是时候让它们显露在真正的疯狂面前了。
一旦它们现身,敌人不会放弃这个暴露出最佳弱点的时机,他们一定会像恶狗扑食般的扑过来,因为他们只要成功了,就可以夺走陈宇的心智,并控制这副皮囊内根植的路西法心脏。
敌人的目的一定是这颗心脏,因为它与“第一环”相连,它甚至是和旧有造物最为紧密相连的存在。毕竟陈宇是外部力量的投射,旧的思想和新的思想同时存在于他的意识之中。而无尽家族的疯狂就是最佳的利用工具,所以他们才会模仿并唤醒了恐惧机器,他们知道疯狂一定会被召唤出来,他们只需要等待。
“就这么做吧,疯狂。”陈宇平静地答道,“打开我的脑子,用你的力量将我和你连接上,去证明我的一部分属于你,而我会修好这个日冕,还有那台被篡改的恐惧机器。”
“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你明明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朋友。虽然你说你是我的朋友,但你并不是,我能看的出来,你骗不了我。”疯狂忽然将脸凑到了陈宇的面前,而她怀抱着一头胡萝卜、西芹和马铃薯构成的小猪,它的嘴里哼哼着喷吐出错乱颠倒的音符,“你甚至都不曾关心过这个世界,你只是关心你自己,陈!啊……我想起了你的名字!我曾和梦一起看见过你!那是在更久之前的事情,我记得那时的我行走在星星般亮闪闪的路灯之下,那是一个与我不太合拍的世界!我们去拜访、去拜访……黄昏!”
陈宇猛然间瞪大双眼,他平静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波澜。
“你怕了,对吗?”疯狂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她松开了手,任由手中的蔬菜猪飞到其余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涂鸦之间,然后那个古怪的东西被一个冰激凌和橡皮泥混合的鳄鱼咬掉了屁股,“但你关心也并不是黄昏!不是拉尼娅!一直都不是!”
“不,我爱她。”陈宇坚定地说道,“不是因为她拯救过我,那只是一瞬间的四目相对,在那漫长的坠落之前……在我的意识被打成碎片之前。宛若梦一般的,但我仍旧知道,是因为她,我才会走向改变,是因为爱,我才能走向回归和新生。”
“所以我才会说你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也不在乎她!”疯狂搂住了陈宇的脖子,她将血红的嘴唇凑到了陈宇的耳朵旁,她仿佛说出一个秘密般的低声说道,“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的错误与疏忽对他人造成的伤害,你在乎的只是你认为那都是你的错,你在乎的是你对黄昏的愧疚,你在乎的是你认为你会毁了你家人的一生。”
陈宇张了张嘴,他想要反驳,但他的脑袋里闪现的无数个记忆画面却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你要拯救的不是这个世界,陈。”疯狂轻声絮语着,“你一直想要拯救的只是你自己。”
“或许……你是对的。”陈宇睁着眼睛,他的脑海中如今浮现出的是一只苍白的小手,它在伸向某个模糊的人影,“所以,我一直都错的?”
“那无关对与错,陈。因为你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你也是凡人中的一员,那么你又为何不能活的更自私一些呢?而我喜欢私欲,因为那能带给我想要的乐趣。”疯狂的双眼再度变幻,它们在一瞬间似乎颜色统一了,仿佛就是在那瞬间,疯狂拥有了理智,“去吧,见证一个开始和一个结束,你总要做一个了断,在真正的为自己迎来那个人生之前,我想这也是命运使然的结果。去吧,去看看你想看的人,说出你想说的话,去走向回归的潮汐,在那广袤无垠的超时间流的银色海洋之中。我赠与你一件礼物,还有你那一瞬间绽放的疯狂之花。”
疯狂说着推开了陈宇,她的手指则轻轻触碰到了陈宇的额头。陈宇觉得四面八方的混乱涂鸦在不断的离他远去,而他看到了一条红色丝线编织成的狭窄渔网,它们分割开了空白与混沌,分割开了停转的时间与黑夜,它们中间的网格变得越来越大,而内部那黑烟般的存在逐渐清晰起来。
黑色的细胞沥青般的彼此纠缠着,它们定格着,却又不断的分裂着,它们癌细胞般的填充着每一个网格,而那些分裂的黑色肿瘤就像是腐烂的星球,但它们又是圆睁的眼珠,似乎在安静的沉眠中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
陈宇知道,自己坠入了阿撒托斯之间。借由着疯狂编织的巨网,他的命运和这个原始混沌的核心绑束在了一起。
他们一同向着日冕之下的时间裂隙坠落着,直至万物终结的黑暗降临,直至集体无意识的海底深渊,直至无我尽头的熵增不断的扩散,扩散,扩散……
然后,那个跳跃在陈宇左眼中的原子核标记放射出了银色的光辉。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陈先生?”雷·帕尔默博士的声音出现在了那快要伴随着熵增而湮灭的意识之中。
没有回答。
但帕尔默博士知道,他问出的这个问题就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就像第一缕思想在原本的造物间诞生之时所看到的黑暗一样,它当然希望照亮那混沌的子宫。
要有光。
帕尔默博士就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带着一连串原子核的光芒从陈宇残存的脑电波中冲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只有近乎一瞬的机会,又或许连一瞬都没有,因为时间在这永恒的黑洞之下根本不存在。
但帕尔默博士手握的却是暗影局特制的心灵感应炸弹,而陈宇那疯狂的思想已经完成了使用它的计划。
或许也正是那疯狂的计划招致了疯狂的青睐。
帕尔默博士在黑暗之中用不断变大的手抓住了陈宇那近乎隐没于黑暗中的胳膊,“专注在自己的身上,帕尔默。你会做到的,虽然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虽然自己的存在的一切物理法则都开始动摇!即便白矮星的碎片就快要失效!而我将会在这片黑暗中炸成一团粉末!”
在歇斯底里的控诉和抱怨之中,帕尔默还是按住了自己腰带上的按钮,他必须再度带着陈宇缩小,不断的缩小,要比曾经以往的最小形态更小,必须穷极这白矮星碎片所带来的能力极限。
因为只有这样,从理论上才能让他们突破多元宇宙之间的壁垒,他们才能重新通过微观宇宙进入超时间流。
如果它存在的话。
帕尔默博士咽了口唾沫,他作为一个物理学家,他当然希望去见证一个凡人穷极一生想要看到的奇迹,但他也依然恐惧着那未知的大门背后所隐藏的真相。
也正是这脑袋里微妙的恐惧令阿撒托斯那些腐烂星球般的眼珠转动了起来,那虚构出来宛若黑暗碎片般的原始混沌似乎正在苏醒。
“该死的!”帕尔默博士惊恐万分的回了下头,他那闪烁着金色原子核图标的双眼盯着无数网格中于黑暗中蠕动的不可名状的阴影,他最终闭上了眼睛开始祷告,在祷告中,他转动了按钮的最后一圈儿。
“上帝保佑……”帕尔默博士在拉着陈宇那快要消失的黑暗身躯在银色的微光中不断缩小之际引爆了那开始不断增大的芯片内隐藏的心灵感应炸弹。
“哦,天哪……我忘了,压根儿就没有上帝了……”帕尔默博士在最后消失的一瞬间哭丧着脸感叹道。
紧接着,万千死灵嚎叫般的幻影在一片灿烂的绚丽焰火中流星般的散射向了四面八方。
黑暗被疯狂与恐惧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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