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余升终于踏上了回乡路。
火车上,余升靠在窗前,看着手中曾全的三个来电发呆。
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下了接听键,可是接通就传来曾全那令人厌恶的声音。
“曾总…”
“你是怎么搞的,电话都不接,一点礼貌都没有,一休假,工作都不要了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找不到工作?”
“我在火车上,手机调了静音,没注意。”余升无奈解释说。
“每次找借口倒是挺厉害。”曾全喊到。
余升没有接话。
“你是怎么搞的?和齐玟是怎么交接的?仓库这么大一批镜头不见了,你都没发现吗?”曾全喊到。
余升心一惊,有些奇怪,因为昨天车间没有镜头出库。
“会不会是放错地方了。”余升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放错地方?你的意思是我们整个车间的人都是白痴,放错地方都不知道吗?”曾全怒道。
“曾总,我不是那个意思…”余升解释说。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白痴?以为我没找是吗?”曾全喊。
余升没有回答。
“我告诉你,刚工段长打电话给我,整个车间都没找到,镜头丢了,总价76万多。我已经在公司了,一个小时内,你马上过来。”曾全喊。
余升皱眉,犹豫着说:“我这会正在火车上,回去的火车票还不知道有没有。”
“你把自己当老总是吧?我都来了你还摆什么架子?马上来公司,别废话。两个小时内不到,你以后就别来公司了。”曾全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
“曾总…”
余升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不知所措。
妻子林欣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厂里丢了一批70多万的镜头,领导让我马上赶到公司。”
“那怎么办,要回去吗?”林欣问。
余升想了想,说:“我先打个电话回去。”
说着便翻出父亲余志的电话。
“喂,爸。”
刚想问,电话就传来了父亲有些急切的声音。
“怎么提前这么多就到了,已经出站了吗?我怎么没看到你?”
明明到站还有两个小时,没想到父亲已经在车站等待。
余升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不说话?到底在哪?”父亲问。
余升摸了摸车窗玻璃,说:“公司有点急事,领导让我马上赶过去。”
电话那头是一顿长长的沉默。
“急吗?”
“挺急的。”
“那就回去吧。”
“…那你也早点回去。”
“我还没去车站呢,回去的票怎么办?”
“我这边看看,北上的票应该好买的。”
“行,你先看看,不行就给我打电话,我开车送你。”
“…应该有票,我看看。”
“行,那你快看。”
说着电话那头便便挂断了。
余升看着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既无奈又无助。
“怎么样?”林欣问。
“回去吧,看看公司什么情况,你去带余泽再睡会吧。”余升说着便准备买回程的票。
窗外的夜色时明时暗,灯火通明的城市此刻却毫无美感,漆黑如墨的郊野更是孤寂恐惧。
余升买好了票,看着窗户闭目回想。
自己或许是做错了什么,原本就普通平淡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刮起了狂风暴雨。
明明工作中已经很小心翼翼,虽然自己不是圣贤,但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同事都算尽心尽力。
想着想着,余升发觉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郭芹和曾全,但是自己对待郭芹像是亦师亦友,从刚入职就手把手,不留余地地教会她所有的经验和知识。
虽然之前自己被突然提名生产部副总推荐到集团总部,但是最后并没有通过。
之后郭芹也被选为生产部总经理助理,更是作为副总接班人培养,自己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二人的位置。
余升始终想不通症结在哪里,想不通为何自己已经低调做人,曾全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火车到站,儿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爸爸,到家了吗?爷爷呢。”儿子问。
余升无奈解释说:“爸爸得回去上班了,我们下次再回家看爷爷好不好?”
“不要,爷爷说了带我去抓蚂蚱的,我要去抓蚂蚱。”儿子有些不依不饶。
“余泽,爸爸有事情,咱们得回去了。要是不回去,就没有工资,没有工资,你就没法上学了,也没有钱买零食吃了。”林欣劝说。
儿子想了想,说:“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回来了,好不好?到时候还可以放烟花,放鞭炮。”余升说。
“好,我最喜欢放烟花,可是还有两个多月才放寒假呢。”
“很快就到了,走吧,我们进站了。”余升拉着儿子向入口走去。
远处,余志点着烟,笑了笑,看着余升一家三口进入车站,笑着自言自语:“这小子,长高了不少啊,长大也是个捣蛋鬼,就是瘦了点,跟他爸一样,肯定没好好吃饭,回头让他奶奶好好喂喂…”
“唉,今年过年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还是先多准备些吃的。”
“唉,注意点,摔着我孙子,毛毛糙糙的…”
“怎么就进去了,饭都没吃,唉,什么事能急成这样,不说都安排好了吗。”
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早已离开,余志开着车,往家的方向驶去,偏远的车站逐渐冷清了下来。
……
回到住所,已经接近天亮,余升顶着倦意骑着电动车往公司赶。
手机上,曾全已经打了几十个电话。
到公司时候,警察早已离开,只留下值班人员和保安。
“余升,你怎么回来了?”汪美打招呼道。
“曾总打了几十个电话,再不回来恐怕要没办法干了,现在怎么样了?”余升问。
汪美摇了摇头:“还是没找到,警察已经勘察过现场,可惜监控被破坏了,没找到嫌疑人。”
“现在公司内部是什么意见?”余升问。
“倪总昨天也来过了,事情已经上报到集团总部了,具体意见估计今天要下来。”
“警方初步判断是内部人做的,不管怎么样,都挺麻烦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不过你也别多想,算了,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余升苦笑道:“还没出站,就掉头回来了。”
汪美点了点头,说:“辛苦了,这么大早你肯定没怎么休息。去睡会吧,有事我叫你。”
“谢谢大姐,我先四处看看吧。”
“行,那我先去总部。”
余升目送着汪美离开,四处看了看,保安和工人还在忙碌,人心惶惶,到处都是小声谈论的声音。
绕着办公楼和车间走了一圈,毫无发现的余升有些发懵,一箱镜头的体积并不小,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余升靠着椅背,脑袋昏昏沉沉。
过了没多久,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余升?余升?”
曾全喊到。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睡懒觉?”
余升迷迷糊糊地站起身,看着曾全带着一行西装革履的领导站在身后。
“你这个人,什么态度,就因为生产部副总没让你当,就这么消极怠工?东西丢了也不管,让你两小时之内到公司来也不来。”
“拖了半天过来,还在这睡觉?”
“集团领导等了你一夜,你好大的架子!”
余升解释说:“曾总,我昨天确实在火车上…”
“你找借口挺厉害,怎么感觉你完全不在乎这件事一样,郭芹她还大着肚子,昨晚一晚上没睡,你看看你自己!”
余升有些无奈,心知这会怎么解释也没用,索性没有回答。
“好了。”倪远喊到。
曾全不情愿地闭了嘴,站到一边。
一个梳着三七分,40岁左右,带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开了口。
“你就是余升?”
“还不赶紧回答?秦总问你话呢。”曾全喊到。
余升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集团副总秦海南,回答说:“我是余升。”
秦海南点了点头,说:“双吉集团成立以来,从没发生过监守自盗的事,今天也算开了个头。”
“70万案值虽然不大,但是影响很恶劣,可以说影响了整个集团的形象。”
“问题出在哪,管理出了问题,用人出了问题。该用的人要善用敢用,不该用的人及时要换岗。”
“总裁办已经关注,倪远,三天内我要看到这件事圆满处理的结果。”
“另外,用人方面要多听听大家的意见,不要脱离实际。我看这个郭芹就不错,大着肚子通宵加班,值得表扬,值得学习。当然,该休息还是休息,集团一直秉承以人为本。”
“回头我跟黎总讨论一下,生产部是时候整顿了。”
说着,秦海南便转身潇洒离开。
倪远看了看余升,没有说话,但是余升能看得出,倪远的眼神很复杂。
众人离开后,汪美走了过来拍了拍余升的肩膀。
“职场有时候就是这样,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这段时间对于你来说,确实是个大考验…”
汪美有些欲言又止。
“算了,你有什么想法?”汪美问。
余升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挺突然的。”
“真要说的话,就是希望这件事快点结束,现在只担心这件事结束了,恐怕又会有什么事出现了。”
“不说这个了,我看大家都来了,齐玟呢?怎么没见她?”余升问。
“齐玟回老家去了,她可不像你,一个电话就回来,我倒觉得你该跟齐玟学习学习。”汪美说。
余升笑道:“早来早结束,躲也躲不掉,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吧。”
接下来的几天尤其难熬,几乎每天都要面对曾全的谩骂。
可是这批莫名其妙消失的镜头始终也没找到,警方多番侦查也不了了之,一时间,一个小小的偷盗案竟然变成了悬案。
最后,公司也作出了处罚。余升,齐玟,每人罚款两万,车间主管罚款两万,仓库主管罚款5万,曾全和郭芹罚款5千,所有人薪资暂停调整1年。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处罚做出后,曾全和郭芹二人主动写了个检讨到总部,并且主动要求提高罚款金额到2万,集团总部对二人行为表示赞许,但最终没有提高罚款金额,反倒是特选郭芹作为生产部副总人选进行考察。
之后,整个公司进行了一系列整顿。
两个月过去,天气已入寒冬,集团总部中,黎寒与老总黎川正在争吵。
“三叔,你还没退休呢,好歹管管集团里的事行吗?”
黎川悠然自得地摆弄着茶具,毫不在意地倒了杯茶递给黎寒。
“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这么件小事还发这么大脾气。”
黎寒靠在沙发上,撇过头,说:“事情虽小,但是导向出了问题。堂堂公司副总,三天两头就往底下公司塞人,让董事会知道了像话吗?”
“就算是免不了俗,要用人也得客观一些,不管能力就随便拉个人用,集团以后怎么发展?”
黎川笑了笑,反问:“本来把你安排在底下就是磨磨性子,你啊,还是太浮躁。”
“我问你,你说说集团上下是不是都是随便用人?”
黎寒立刻回答:“当然不是,要真是那样早破产了。”
“那就是了,说明集团在大局用人方面还是科学合理的。”
“我再问你,你说要客观公正。确实,这样是最理想的。但是你是否要考虑特殊情况?而且,你堂堂事业部人事总监,因为一个小小部门的副总经理职位就闹到我这来了,你敢说你没带着点私人情绪在里面?要知道,底下事业部总经理,就算倪远的任免都不够级别到我这来问。”
黎寒被反问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喝了口茶解释说:“我,我只是看不过去,说到底还不是为集团考虑,这样随便插手,我这人事总监怎么当?有和没有一个样。”
黎川给黎寒续了杯茶,说:“有些事,你想多了。这么大个集团,少了谁都能运转,少了我也一样。海南毕竟是你表姐夫,你对他也不要有那么大的成见。而且你要知道,那个职位太低了,谁去都影响不了什么。”
黎寒有些不解:“那这叫我怎么办?”
黎川反问:“你是人事总监,怎么还问起我来?”
“遇到事情就找家长,是小孩子的做法。”
黎寒有些不快地站起身:“叫秦海南别再瞎掺和生产事业部的事了,他就是个垃圾,不是我表姐夫。”
“还有,再有下次,我就不干了。”
看着黎寒坚决的背影,黎川脸色一僵,叹了口气:“这丫头,小脾气还是这么倔,看来当年那场包办婚姻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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