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九:离京

  贾环点头应下,随后便跟着贾璟进到了宁安堂,贾璟对清风吩咐了一句道:“去把王富忠找来。”

  清风领命而去,贾环恭敬的站着不敢说话,贾璟坐在主座上之后,对贾环点点头道:“坐。”

  贾环便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贾璟身边,屁股只挨着椅子边,婢女给贾璟上了一杯茶,贾璟喝了一口。

  随后看到贾环的样子不由得好笑的摇摇头道:“你是我从弟,来我这儿就跟是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可拘谨的?”

  贾环笑了笑,但是还是很僵硬,贾璟便和他聊天,慢慢的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个时候王富忠也急匆匆的赶来了,贾璟便对王富忠道:“去准备些礼物,我一会儿要去拜访一些德高望重的先生们。”

  王富忠领命,贾璟又叫住他道:“领着这小子下一去,给他弄一身体面点的衣裳。”

  贾环闻言连忙道:“不用了二哥!我穿这身就好!”贾璟看了他一眼道:“你生长环境如此,生的如此谨小慎微的性子,我不怪你。”

  贾璟看着有些发愣的贾环解释道:“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贾家的脸面,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是公侯子弟没什么的,就算身处士林当中,也不能忘了你的出身。”

  贾环闻言一阵苦笑,可是问题是,我这个出身也没给我带来什么光荣啊?而且士林众人对公侯权贵人家的孩子的抵触可不是一般的深。

  想想也能理解嘛,你寒窗苦读那么多年,辛辛苦苦多年打拼得到的一切,在人家面前简直唾手可得,甚至生下来就已经得到了!

  搁谁谁心里能平衡啊?你本来就是富贵人家了,还要跑过来考科举占我们这些穷苦孩子的一个位置,你是不是人啊!

  他们不会觉得这个位置是人都能考,只会觉得你本来就已经很有钱了,很富贵了,还要来抢我们的机会。

  所以权贵子弟很少考科举也有这个原因,虽然大多数是因为吃不了读书的苦,但是也不是没有这个因素的。

  贾环这才穿了一身灰白青衿,为的就是低调,是为了更突出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而不是荣国贾家子弟的身份!

  贾璟看出贾环的意思了,于是严肃道:“为人要方正!要正大光明,坦坦荡荡!你公侯子弟的身份怎么了?你就是公侯子弟啊!”

  “与人相交,重在真诚!你就算一开始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终归有一天还是会暴露的!到时候人家只会觉得你更见不得人!”

  “愿意与你相交的,不会在乎你公侯子弟的身份,不愿意与你相交的,你就算是皇子龙孙,他也能挑出刺来!”

  “与人相交,贵在真诚,而非其他,尤其是面对先生的时候,更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道了吗?”

  贾环躬身受教,贾璟叹口气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

  贾环有些惭愧的道:“让二哥费心了,是弟无能。”贾璟摇了摇头道:“慢慢来,你岁数还小,饭得一口一口吃。”

  贾环点点头,贾璟便挥手道:“下去罢,去跟他换身衣裳。”贾环领命和王富忠出去了。

  贾璟自己也回到了院子里,一进门晴雯就顶着俩大黑眼圈,怨妇一样看着贾璟道:“爷昨儿晚上在那儿睡得?”

  贾璟咳了咳道:“在沁芳亭,喝多了,就地就睡着了。”晴雯满脸写着不信,贾璟便脸色微沉道:“爷在哪儿睡还得请示你了不成?”

  晴雯更加幽怨了,就好像看着负心人一样看着贾璟道:“爷说好了的,昨儿晚上……”

  贾璟立马打断道:“什么说好了的?爷不记得了!快去给爷打桶热水洗漱,再找身干净衣裳出来!”

  晴雯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丢下手里的东西便转身进了屋不管贾璟了,贾璟见状眨了眨眼睛,随后看向了一边呆呆的吃瓜的香菱。

  嘿嘿笑着上前,香菱小可爱懵懵懂懂的刚要跑路,就被贾璟一把按住肩膀,在两边肉嘟嘟的脸蛋上一边啃了一口道:“香菱乖,她不去你去!给爷打桶热水。”

  香菱被亲的晕晕乎乎的,傻傻的点了点头,傻笑着就打水去了,贾璟看着香菱欢快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还是傻姑娘好欺负啊……”

  贾璟很快就收拾利索了,贾环也被王富忠送了回来了,已经换上了一身华贵但不失大方简洁的衣服,一见贾璟进来便急忙起来见礼。

  贾璟笑道:“不急,咱们先吃顿饭,叫王富忠备下马,我很早之前就给那些先生发过拜帖了。”

  贾环激动的点了点头,贾璟在吃饭的时候又嘱咐了贾环两句,无非是见到先生们有什么说什么,不要紧张,先生们问什么答什么之类的话。

  贾环一一应下了,等前面王富忠收拾好了之后,贾璟二人便也吃完了饭出了门。

  紫鹃和黛玉起来之后就发现贾璟不见了,黛玉倒没什么,紫鹃却记挂在了心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白白叫侯爷占这么大便宜不成?

  那可不成!好歹得给我们个说法!紫鹃左等右等等不来贾璟,便决定亲自找上门来!

  谁知一进门就见香菱正在收拾餐桌,于是便试探性的问道:“香菱?侯爷人呢?”

  香菱愣愣的挠了挠脑袋道:“走了呀。”紫鹃愣了一下:“走?”香菱点了点头道:“对啊,今儿侯爷要带着环三爷去拜访先生们,所以刚吃完饭就走了!”

  紫鹃愣了一下,时候就是暗暗咬牙,躲着是罢?成!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此时的贾璟其实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黛玉照顾自己,贾璟立马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只能装死。

  等睡醒了之后,贾璟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在人家一个闺阁姑娘的屋里睡了一晚上,现在想想贾璟还想给自己俩嘴巴……

  贾璟还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所以只能先躲着不见黛玉,看看能不能随着时间的消失让这件事变得不那么尴尬……

  二人拜访先生也并不只是为了给贾环寻找一个合适的先生,而是替贾环勾连起一片贾璟力所能及的在士林中的势力网。

  至少在今天过后,贾环在士林之中,就再也不是无根无底的小透明了,贾环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他甚至能聚敛起一大片势力!

  贾环自己也知道,所以在跟贾璟拜访的途中表现的也很是积极,很多先生其实都有收贾环的意愿,可能是因为种种原因都很乐意收下贾环。

  但是贾璟还是替贾环拒绝了,贾璟为贾环挑选的先生是最后拜访的镜山先生褚均城,镜山先生褚均城乃是贾璟的先生周焕的好友。

  主张的是有教无类,所以门下各色子弟都有,贾环在里面根本就不算太奇葩的,贾璟觉得只有这样的先生才是最适合贾环的。

  不然就算是再如何看在贾璟的面子上,难免会再某些地方对贾环有所亏欠,或者另眼相待,唯有镜山先生才会把贾环当成一个普通的弟子对待。

  估计也只有在镜山先生座下,贾环才会不那么显眼,贾环的公侯子弟身份在外面还是很显眼的。

  贾璟不怕贾环被区别对待,只怕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接近贾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情况或许在镜山先生这里会有所改善。

  贾环的表现不错,镜山先生对贾环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再加上还是贾璟送过来的,就算是给贾璟一个面子,贾环只要不是特别拉跨,镜山先生都会收下来的。

  皆大欢喜之后,镜山先生便和贾璟闲聊,期间无意间提到了周焕估计会在近期离开神京。

  贾璟闻言大惊失色,他最近和周焕的联系不是特别的深,所以身为周焕的弟子贾璟居然是刚刚知道此事。

  镜山先生见贾璟如此惊讶,便也猜到了大概是什么原因,于是便笑道:“或许你先生不想让你过早的知道此事而担心罢。”

  贾璟微微皱眉看着镜山先生道:“敢问镜山先生,我家先生有没有说为何要离京?”

  镜山先生奇怪的看贾璟一眼笑道:“这个你应该清楚啊?”贾璟闻言一愣,随后便大概应该能想明白了。

  贾璟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宁侯了,而作为出身开国元勋的贾璟下一步必然就是振兴开国元勋,而只要是要在军中有所作为,其必然的结果就是和洪治勋臣有所冲突。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永熙帝培养贾璟的目的,十年铸剑,只为今日!必然是要在京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

  而此时的周焕其实对于贾璟来说更多的是一个牵绊,这个时候基本上周焕能为贾璟在士林中做的都已经做了,而继续留下来不说会卷进洪治勋臣与开国元勋之间的争斗,还会成为贾璟的一大弱点

  恐怕永熙帝也是知道如此,所以便同意了周焕外调的命令罢,反正留在神京也不敢用,还不如直接打发到下面做事。

  贾璟知道此事之后便以后便有些心神不宁,镜山先生也看出来了,会心一笑,叫贾璟有事可以先行过去处理。

  贾璟感激的对镜山先生道谢,随后叫贾环留下来和镜山先生讨教,而贾璟自己则火速的出了门向着周焕府上赶去。

  一到周焕府上果然便见大门紧闭,贾璟不由得有些自责,自己回来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有抽空来看一眼恩师,以至于恩师要出京的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

  贾璟命柳泽上前敲门,里面传来看门的老头儿的声音道:“我们家老爷最近几天不见客!请回罢!”

  贾璟下马上前道:“王伯!是我!”里面顿了一下,随后连忙打开了门,老王头儿见贾璟站在门外,不由得激动的道:“大爷.........侯爷回来了?”

  贾璟笑道:“在这儿我永远都是璟哥儿,不是甚么侯爷。”王伯笑着点头道:“哎!大爷!老爷料到您这几日肯定会来,正在里面呢!”

  贾璟点点头,随后便快步向着里面走去,周焕此时正坐在后面书房内看书,贾璟在路上遇到了秋香之后便直接跟着秋香去了书堂找周焕。

  周焕好像早就知道贾璟要来,吩咐文安下去沏茶,随后便对贾璟道:“很久没回来了罢?坐。”

  贾璟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周焕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是能看出来,比之两年前的确是苍老了些许。

  贾璟恭敬的跪在地上对周焕行礼道:“学生,拜见先生!回来之后一直忙于俗务,居然到了今天才来拜见先生,实在是不该!”

  周焕笑着摇摇头道:“你事情多,就不必非得拘泥于这些我,你我师徒二人本来也不时扭扭捏捏,矫揉造作之人。”

  贾璟闻言笑了笑,起身坐到了周焕身边,对周焕道:“听说先生准备回江南了?”

  周焕笑着点点头道:“是准备去扬州,这些年为师寓居京城,却始终未曾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除了教导出你这么一个弟子之外,修了几本书之外,几乎没做过什么大事,所以难免有些虚度光阴之感。”

  贾璟点了点头,以周焕的才华,继续留在神京做个太傅的确是大才小用,永熙帝现在还不敢用周焕,所以周焕留在神京除了名声之外其实甚么也得不到。

  但是周焕显然不是贪图名声的人,所以周焕决定还是要离开神京城,去外面为天下百姓做一些实事。

  贾璟也知道周焕肯定是要走的,所以也没有说甚么挽留的话,他和周焕之间不必玩这些虚的,贾璟其实也觉得周焕此时离开神京是个不错的选择。

  贾璟沉吟片刻道:“先生怎么会想到去扬州?”周焕笑着道:“我听说江南才子大半居于扬州,大半居于金陵,故而准备去看看在这天下文华聚集之地能不能有所建树。”

  周焕叹口气道:“陛下已经下旨了,不日我将离开神京,前往金陵担任六部之一的礼部尚书,兼任金陵国子监祭酒,虽然是在金陵,但是其实是在扬州办公,故而这几日就准备动身前往扬州了。”

  贾璟连忙道:“届时由弟子准备船只,我派亲兵护航,亲自送先生上任。”周焕连忙摆摆手道:“让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摆谱呢!”

  周焕笑道:“咱们师徒从来不讲这些,再说你那船太过奢华,我不习惯,你自己又是新官上任,没几日就要担任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职责了,这可是掌管天下军务的重要职位,你本来就岁数小这个时候还要因私废公,岂不糊涂?”

  贾璟闻言只好点点头道:“那无论如何先生也要让我的亲兵护送,不然我睡不安稳!无论如何,让弟子尽一份心意。”

  周焕叹口气道:“好罢!只是你只送到码头就好,不必远送,又不是甚么生离死别,你我师徒日后必还有再见之日的。”

  贾璟点了点头同意,这个时候周夫人也听说贾璟回来了,于是急急忙忙的便赶了过来,一看到贾璟差点儿眼泪都掉了下来。

  连忙上前双手捧着贾璟的脸道:“我的璟儿!怎么瘦成了这样!黑瘦黑瘦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贾璟笑了笑道:“歇一段时间就好了!师母不必太过心疼。”周夫人一巴掌拍在贾璟肩膀上道:“好好儿的一张脸,弄得跟个黑猴儿似的了!这可如何是好?”

  贾璟干笑了两声,周焕在一旁有些吃醋的道:“哼!男人就应该是这样,原来白白净净的多些什么?你不要.........”

  周夫人闻言狠狠的瞪了周焕一眼道:“你闭嘴!我跟璟儿说话,你插什么嘴?”

  周焕无奈的看向了一边,贾璟好笑的和周夫人说了会儿话,无外乎在那边谁都不想,就想师母,真的!您别不信!

  哄得周夫人笑得花枝乱颤,也留贾璟留下来吃饭,贾璟知道和先生师母估计没几天还能在一起了,于是很珍惜,就留下来用了顿饭。

  贾璟对周焕道:“我姑丈两淮巡盐御史林讳如海,林公也在扬州,先生与他还是旧相识,我回去之后托我妹妹写一封家书,我再带一份家书,先生到时候要是遇到了什么苦难,或可向他求助。”

  周焕没好气道:“为师做事还要你教啊?”就算没有贾璟的手书,周焕其实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就算是掌握着两江两淮盐政,大权在握的林如海也不敢对周焕不敬。

  更何况两人年幼之时本就是旧相识的好友,周焕此次前往扬州,林如海没有道理不接待的。

  贾璟也就是这么一说,也是提醒一下周焕,另外也是给黛玉稍带一份家书罢了,不然等闲送回去的家书,林如海还真未必看..........

  周夫人没好气的拍了周焕一下道:“璟儿那是关心咱们,你那是甚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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